“上神,重光上神。” 凌柒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我也有自己的家。我和您一样,都希望这件事彻底烂在我们肚子里,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
此时正站在殿外,身为“其他人”的安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感觉身上很冷,就好像走进了冰窖一般,冷得刺骨。
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走的,师姐大概不会希望自己知道这些。可不知为何,她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安槿下意识退后两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藏在了屋外廊柱的阴影中。
殿门被猛地推开,里面有人走了出来,步伐又急又重,听上去是气极了。安槿死死咬住下唇,放轻了呼吸,暗自祈祷不要被发现。
她只感觉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运转。
待重光上神的脚步声终于远去,安槿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转头一看,凌柒正靠在殿门口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就像是捕猎者在欣赏已经快成自己盘中餐的猎物。
如果凌柒知道了安槿此刻在想些什么,大概会觉得有点委屈。
她只是觉得那人小小一只躲在廊柱下,试图让自己和廊柱融为一体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而已。
而安槿完全猜不透师姐此刻的心思。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快要被灭口了,吓得连退好几步,接着脚下一空。
眼瞧着就要从殿前的阶梯上摔下去,安槿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师姐不知何时闪到了自己身前,稳稳将她揽入怀中。
凌柒的表情很无奈:“你别乱窜了。”
本意是想提醒对方注意点脚下,却被安槿理解成了对自己偷听的警告。她很乖地“哦”了一声,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仰着头看向凌柒。
凌柒向来最受不了安槿盯她。
感觉到耳廓有些热,她偏过头去,四周打量了一下,忽然道:“喝酒吗?”
“啊?!”
这话题是不是也太过跳跃了。
安槿愣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以是可以……”
她有些迟疑:“但我们就……这么去?” 安槿低头看向仍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被触碰到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
虽然似乎也不错。
直到听见这话,凌柒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她们还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她像触电般松开手,掩饰性地轻咳一下说:“好了,走吧。”
***
安槿被带到寝宫外的凉亭,直到在石凳上坐下,手心碰到冰冷的桌面,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石桌上有个酒壶,旁边摆着几个杯子。凌柒给她倒了杯酒:“你尝尝,我一个朋友曾经酿的,这酒叫渔歌子。”
入口是花香和果香,酒味轻盈柔和,回味醇香。
安槿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因为这酒里……藏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就像江上的渔夫,随波逐流,逍遥自在。”
“不。” 凌柒摇摇头,勾唇一笑,“因为她酿酒时正看到附近有人在打渔。”
安槿微怔,然后轻笑一声。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久。
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好像两人只是单纯碰上了,恰巧都有空,就找个地方一起坐下喝一杯。
直到目光开始涣散,倒酒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迟缓,凌柒才缓缓开口说:
“杨重光……确实是我的生母。”
“年幼时我被遗弃在凡人界,独自在育幼堂长到十一岁,后来才跟随芾零上神去了上界。”
这回她没有再称呼其为师尊,没有喊母亲,甚至没有叫一声上神。
短短几十个字,就把过往种种都揭过了。
“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又离开了九央宫,拜了杨重光为师。”
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太久没和眼前的人这样说过话,凌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各种思绪夹杂在一起,恨不得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当时杨重光还以为我主动寻上门去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可我当时连她的脸都不认识。不过至少有一点,我们始终能达成共识——”
“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就该被埋在土里,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