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荒原某处的山崖峭壁上,丘冬喜找到了一个十分可观的崖洞。
空间足够,又不会过大,地势危险隐蔽,只要外面入口保护得当,基本不会有外来者能发觉和进入。
收拾妥善,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完全后,李砚书罚站似的站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抱着包袱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最后一双亮亮的眼看向了洞口还在研究阵法的丘冬喜。
“恩人,你也太厉害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找到,还懂得这么多奇门异术,恩人,你真是我的活菩萨啊恩人……”
丘冬喜本就皱着眉有点烦躁,被他唧唧歪歪一通更加表情冷淡,此时目光一瞥,周遭气势顿时一凉。
“安静。”
俩个子,非常有效的让原本叽里呱啦不停的李砚书闭嘴了。
李砚书再次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小小只的人,其实本性暴露出来还是挺扎人的。稍微惹恼了就挨眼刀子。
“您,您忙,我我我去收拾里面!”
忙不迭转身跑了。
丘冬喜收回视线,开始专心放置这个高阶阵法。
其实对于阵法方面的研究丘冬喜不算擅长,他最开始试着学习低阶的时候都学的很吃力,实战的时候好几次卡壳,要在脑袋里从头到尾演算一遍才能真正成功,效率低倒是一回事,出错率也是比较高的。
这个高阶阵法因为地势问题,需要更改好几条轨道,繁琐的设计稍微一碰就是连环反应,之后的全部规律也都要一一调整。
丘冬喜就这样蹲在那弄到了外面天色暗下去,才终于一头汗的站起身。
啊,真不容易。
也亏得是陆乐储物袋里拿出来的东西,难搞却质量不错。
嗡鸣后彻底笼罩洞口的灵气散发出一阵流转的光辉。
丘冬喜转过身,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睡着在角落的李砚书。对方用那个破布包袱当枕头,半靠着贴在石壁上,睡得非常香,呼吸平稳。
身旁却放着个用干净布包拖着的干馍,完整妥帖,挨着的是水壶。显然是给另一个人细心留着的。
虽然丘冬喜已经三番四次告诉他,修士不需要吃的,辟谷丹就够了。
但凡人总是习惯性把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留出来一部分。
洞府内的乱杂植被也被他把拔干净了,都整齐捆扎在角落里。铺了两张略微间隔的草垛,用的是洞里干净些的蓬松灵草,大概是了解丘冬喜习惯更整洁的环境,空出来的一张还特别扎了边。
大约是收拾起来也废了不少力气,书生脑袋乱蓬蓬,儒巾歪了,发丝上沾着草屑,衣服也皱巴巴。露出的手心里有些被草叶勒伤的红痕,细细密密,他像是没感觉到,只顾着继续睡觉。翻身蹭了蹭自己衣服,就把粗糙布料上蹭了一点血迹。
心真大。
丘冬喜无语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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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防御做到位,这个位置猴群无法靠近,确认了不会再被什么打扰,丘冬喜也感到一阵疲倦渐渐蔓延全身。
他这些日子都在紧张里度过,从魔宫出来后就不曾真正放松下来。
旧伤的疼和赶路的劳乏后知后觉一起涌出来。
丘冬喜走过去,却是把那个草垛拖远了些。毕竟一路上早有目睹这个凡人的睡相之差,睡的太近怕是又要被突然抱住。
这人内力像是没有节制,等睡着后没意识,丘冬喜想扯开他还真要费一番力气。
简直离谱。
整整远了一大段后,丘冬喜才坐在已经准备好的草垛上,慢慢躺下去,长呼一口气后,也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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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李砚书被一点细微的梦吟吵醒了。
那声音轻轻微微,与其说是梦话更像是一点压低的泣音,又不曾真的哭,只是显得有点虚弱的可怜。
很小,可是听得见。
石壁底下枕着破布包袱的书生缓缓抬起眼,依旧是白天那样的一张文秀的脸。
只是神情变得有些空白,像是没有分毫思绪,又像是在静静分析这道声响的起因。
隔着一道空地,李砚书看着不远处蜷缩在衣袍上的人影。
他睁开的眸子里不带丝毫阴霾,清澈通透。
“恩人?”
李砚书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丘冬喜落在那里的身子愈缩愈小。
于是李砚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皱巴巴的衣衫,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在白日时体力不佳,走路也是凡人那样沉重拖沓的,稍微颠簸就要死要活一样。此时却像是轻飘羽毛一般,一路上半点气息没有。就这样慢慢靠近到衣袍上面睡着的人身边,再一点点蹲下去。
昏暗里李砚书却似乎视物清晰,盯着丘冬喜闭着眼的脸看的专注。
“恩人,你哪里不舒服?”
李砚书伸出手,白皙指尖碰了碰他的发梢。
丘冬喜听不见他的声音。更何况李砚书吐字太轻了,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啊,恩人。”
李砚书倒是并不介意,只是依旧睁着干净的眼,表情略带无奈似的。
手却顺着丘冬喜的颈侧抚摸到了他额头,把散落的黑发都撩开,陷入在自己指缝,看着丘冬喜带着点冷汗的脸,看清对方陷入梦魇时略带煎熬的神情。
他微微顿了顿,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么粗暴,到处都是伤。”
书生目光在昏暗中如无生命的湖水一般缓慢又细致地掠过了丘冬喜的身体,似乎不需要掀开衣衫,光是这样就能感受到丘冬喜下方的全部。
“真过分。”
李砚书收回手,声音很轻,像是只在说给自己听。
而后有无数猩红蜿蜒的藤曼,从各个黑暗角落缝隙中生长,爬行,直到靠近了丘冬喜身侧,最终将一蜷一坐的两道身影都逐渐包裹,密不透风的成为一颗鲜红的茧。
丘冬喜昏沉里挣扎了很久。
他应该已经醒了,可思绪像是被谁一直执着地扯进虚无的海水中。
稍微想睁开一点眼,就又是一阵拍打在大脑深处的浪潮,把理智尽数又绷断,变成迷迷糊糊的茫然。
李砚书现在倒不像是个凡人了。
他从中指开始浮现出古老字符一般鲜红的纹路,竖条形状,攀附蜿蜒着顺着手背一直到衣袖的深处。白皙文秀的脸上,额间如鲜血一般竖直的细纹渐渐张开,仿佛随时能滴下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