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礼说:“我的王府翻修好了,钦天监选了日子,三日后入新宅,给我补办冠礼,我想请你去观礼。”
吴铭说:“我可是太子的少詹事,不好明面上与你来往。”
“我给大哥下了帖子,你跟他一起去。”
吴铭笑着应了,说:“入了新宅,宫里派的那些人做做外围的事罢了,内院的事只有阿条一个是不行的,我选了几个人给你,书房和你房内不要有外人,其他地方也要有自己人。以后出门,王府仪仗也要摆出来,让小武去给你管卫队。”他想了想,接着说,“黄金台的人都不曾签卖身契,月钱多了不少,此事不要让宫里的人知道,你还是按照奴仆的标准给他们发月钱,差的部分我出。”
晏礼说:“这怎么好意思,你助我夺嫡,我非但不能像大哥那样给你重金,还要你给我花钱。”
吴铭温柔道:“这不一样,他是求我办事,你是我选的。”
晏礼的心嗵嗵跳了起来,脸渐渐红了。
到了第三日,吴铭从太子的库房里挑出一套雨过天青色的玛瑙釉汝窑茶具装了箱,太子看了直咋舌:“吴铭,你也太不替孤省钱了,这么好的瓷器,孤自己都不舍得用啊。”
吴铭合上箱子,叫侍从拿去装车,回身道:“今日陛下不来,殿下长兄如父,替四殿下加冠,是该送些贵重礼物全了体面。回头殿下去向陛下复命,陛下定然还有赏赐。”
太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高高兴兴地摇着他的拨浪鼓走了。
靖宁侯府的牌匾换成了睿王府,整个宅院也被修整一新,一路行来,处处可见旧时痕迹,又处处不复旧时面貌。
别的皇子加冠都在宗庙,皇帝亲自加冠,宗室长老为赞,皇室宗亲、皇子母家都来观礼。晏礼加冠,太子为主宾,齐王为赞者,宗室不来,母家死绝,除了两个弟弟,只有吴铭来观礼。晏礼看着倒还高高兴兴,太子的嫌弃却有些藏不住。
吃过温房的酒,众人告辞,吴铭的马车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停在了王府后门。
熟门熟路地进了三进院,桃树竟然还在,凌霄也依然爬满枝头。吴铭定定地看着桃树,直到晏礼出现在他身后:“我专门叫人留着这棵树,我们俩小时候常在这里玩,我把他的宅子要回来了,他的名誉、他的地位,我都会要回来。”
晏礼把头上刚加的亲王冠拆了下来,单膝跪在吴铭面前:“皇兄替我加冠心不甘情不愿,先生如我师长,请先生替我加冠。”
吴铭脸上有泪,面上带笑:“我只比你大两岁。”
晏礼跪坐整齐,双手奉冠:“这世上,先生是仅有的还在对我好的人,只有先生能给我加冠。”
吴铭颤抖着接过晏礼的亲王冠,用手笼起晏礼的头发,给他带上冠,祷祝:“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晏礼起身行礼:“敢不祗承。”
吴铭笑了一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睿王殿下——礼部尚书卖官鬻爵的罪证,已经通过香山书院山长之手,送到了监察御史的案头。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会是十年前的传胪,如今的吏部左侍郎裴山,他是寒门出身的直臣。你放心,这件事里头没有你我。”
晏礼摸了一把吴铭的手:“你好冷,我们进屋。”
进了正房,有侍从来给吴铭倒了热茶,吴铭捧着热茶暖手。晏礼叉着腰说:“你发现没有。”
吴铭点头:“你把门槛都拆了,台阶都抹平了。”
晏礼得意:“我见黄金台都是这样做的,帮主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
吏部尚书的案子热热闹闹办了一个月,太子和齐王都跳下去掺和,七皇子和九皇子背后都有小动作,连吴铭都天天被太子叫去出谋划策。始作俑者晏礼倒是消停地很,施施然办了年货,准备过年。
过年前,案子总算尘埃落定,果然如吴铭所说,吏部左侍郎上位,听闻这位新上任的吏部之首十分狷介,先后怒斥太子和齐王,朝会上顶撞丞相,非常有种。
晏礼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小武,在吴铭房门前甩掉了身上的雪,进了屋,脱了大氅递给边鹤,说:“我要吃甜酒汤圆。”径直到吴铭床边坐下,“你怎么知道裴山能上位?”
吴铭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到晏礼有些不悦:“殿下怎么深夜到访,还闯人卧房?”
晏礼不以为意:“都是男人怕什么,你白天都不在。说嘛,裴山是你的人?”
吴铭想起些不好的事情,皱起眉头:“这倒不是,只不过多方竞争的结果多半是谁都捞不着,裴山不过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罢了。不过你放心,裴山此人是个能臣,殿下将来也用得上。”
晏礼懒得管这个,他凑上前问吴铭,“看的什么书?《西岳记景》?啊我也没去过,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啊?”
吴铭不想搭理他,移开了视线。晏礼又说:“华山天险难行,等将来我去泰山封禅,带上你。”
就你?封禅?泰山造了什么孽?
好在宵夜端了上来,打断了晏礼因饥饿造成的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