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凄厉,愤怒,像是一种鸟类的啸叫。
施别盛站在她的身后,只能够看见她娇小消瘦的背影,蜷缩在一起。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似乎在确认这一切真的存在。
年轻的公爵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承接住她随时会倒塌的身影,他伸出的手臂悬挂在半空,将要搂住她,在看到她那双惊恐瞪大的双眼,却愣住了。
他从来没在她一向冷静的脸上。
看到过如此失态的神情。
……
不。
少女看着这一切。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一个诡谲而阴沉的梦境。在这个梦境之中,所有的人都蒙着讳莫如深的面纱。
如果这不是噩梦,怎么会带来这么荒诞的一切?
她的表情极为阴沉 。
为什么。
他。
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
这个人、
巫马相介……
居然,
站在…
…御座之前。
他是皇帝吗?
是施别盛所说的,要一同觐见的新皇帝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想做皇帝。
窦柳就不会成为储君的备选。
当今皇帝没有子嗣,只能够从宗室过继。跟皇室血脉和渊源最近的就是这个年轻的大公了,他想不想,只是改姓和一句话而已。
这个傀儡的位置,标志着血脉的纯净和权力的空虚,真正掌握实权的世家,憧憬又鄙夷这把王座。
再怎么操纵皇权,巫马家和施家,也从来没有想过染指这个位置。
一方面是正统的束缚,会背上弑君的骂名。另一方面,则是要放弃这个比当今皇室还要渊源长久的姓氏,下一次的皇权争夺,将会演变得更加血腥,动摇本家的根本。根本没有扶持想要的人选来得便利。
哪怕是当初疯癫的巫马大公,杀死了自己作为皇后的亲女儿和皇帝,也没有产生过一点自己登基的想法。
可是。
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
她似乎被这一切激怒了。
她猛地推开旁边的施别盛。
少女在空旷的厅室内狂奔。
巫马相介缓慢地张开臂膀,没有畏惧或疑惑的神色,只是平静地迎接她的奔来,仿佛这是已经注定的结局。
他微微低眼,看着她飞扬的裙袂,似乎有些出神,脸上露出了令人见之着迷的专注表情,眼尾带着彻夜未眠,却精神极度集中,导致的乌青掺红的艳色。
镶金绣玉的红袍随着他臂膀的张开,有着红海般的波澜,这名贵厚重的布料,哪怕动作带起褶皱,也依旧挺拔熨帖。
温柔、平和的神情在那张符合对君王的传统叙事的俊美脸庞上,隽永如月光,宛如艺术品般美丽精致。
她跑过汉白玉铺就的殿地,藏蓝色的衣袍犹如飘飞的披帛。
巫马相介看见她提着裙摆跑过台阶,看着她惨白的面色,看着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几乎跪下来,爬在御座旁,无措地将地上的人拥入自己怀中。
她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紧咬着牙关。
就像抱住最后的世界。
没有人能将他从她的怀里的夺走。
哪怕存在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同时将他们二人的头颅斩下,也不行——她那坚定而冰冷的表情,描述着这一事实。
她低下头,紧紧地挨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
慕容……
他还有呼吸。
贴面的距离,少女确切地感受到了。
如此微弱,却足以令她用颤抖的手,拢住他的脸庞,放在自己的下颔,嘴唇旁,仿佛这样能给他冰冷的肌肤带去一些温暖。
他快死了。
她也感受到了。
慕容松在一片痛苦与黑暗之中,隐约闻到了那种确切的,为之迷思的幽兰香气,虽然没有廉价的香精味,却依然带着熟悉的馨香。
外面似乎在仍然在持续着暴雨,因为雷声隐约,地板都在震颤着。
他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上,空白的表情,少女的下颔肌肤因为牙关紧咬而皱在一起。
小厌…
……
不要害怕、
他想说。
这里不存在任何能够伤害你的东西。
……
我没有因为你而放弃这一切。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复仇。
无论结果如何。
困扰我多年的梦魇……
终于消解了。
只是。
那个人、
太危险了。
虽然,我杀了皇帝,然而在御座之后,却缓缓地浮现出那道修颀而温和的身影,巫马相介,他手里握着宝册,一直在等,等待我真正弑君的一刻。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开始下定决心的,但他的确地在那一瞬间坚定了对我的杀心。尽管,是他们从我的手中夺走了君王的位置。
只是……
你是那个不起眼的变数而已。
这个玩弄他人性命的贵族。
恐怕都没想到。
自己会主动地在乎这个路人甲。
他已经陷在了自己编织好的故事里。
没有办法再真实地说出一句话来了。
所以……
小厌。
慕容松无法给出动作的反馈,他月白色的指尖轻轻颤抖着,甚至连睁开眼睛用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