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纷纷扬扬,细碎的花瓣迷了他的眼,让人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阿朝!”
裴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朝平乐缓慢抬起头,几缕发丝散在耳边,气质清冷平淡,肤色苍白,在阳光下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当他站起身时,裴昭已经跑到跟前,发梢还沾着汗水,怀里抱着刚摘的草药。
“娘找你。”裴昭喘着气,忽然盯着他的脸皱眉,担忧的说,“你脸色比昨天更白了。”
朝平乐刚摇摇头表示无碍,却在下个瞬间晃了晃身子,一阵头晕。
裴昭急忙扶住他,触及的手臂冰凉得像块寒玉。
这些年来,朝平乐的能力控制得愈发纯熟,裴昭也渐渐察觉到那不是简单的“病”。
可与控制能力的水平相反,朝平乐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越来越差。
朝平乐醒来时无力躺在床上,裴清霜正坐在床边,三根手指搭在他腕间,灵力顺着经脉游走。
随着灵力的深入,裴清雪皱着的眉又深了几分。
她收回手,将冷毛巾敷在朝平乐头上,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寒气的反噬比我想象更快。”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朝平乐近乎透明的皮肤照得微微发亮,他支撑着坐起身,安静地听着裴清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你还记得你阿爹阿娘吗?平乐。”
朝平乐张了张嘴,低下头:“不记得。”
“平乐。”裴清霜手搭在朝平乐肩上:“不出意外,你是我表妹儿子,朝歌江氏的血脉。”
朝平乐:“?”
原来真远房亲戚啊。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愿你去背负。”裴清霜温柔整理朝平乐的碎发道,“但平乐你要记住,江家没什么好人。你长大后只有离江家远远的,离朝歌远远的,才能活下去。”
朝平乐虚弱点头,他脑袋还有些发烫。
“百岁前若不得琉璃花,五感会像沙漏里的细沙般一点点流失,这是天道对雪女一族背离天道的惩罚。"
裴清霜直视少年冰蓝色的眼睛问:“害怕吗?”
朝平乐睫毛颤了颤,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的声音很淡,像雪花轻轻飘落在掌心:“居然还给我活一百年的时间吗,挺酷的。”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剩药炉上的陶罐沸腾时发出的咕嘟声,水蒸汽顶着盖子嘭动。
裴清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伸手揉了揉少年乌黑的发顶:“平乐……”
门被裴昭猛的推开,少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我都听到了……阿朝他会……会死……对不对?”
“……不会。"朝平乐难得说了句长句,“还有八十六年,不会那么早。而且凡人一辈子不也就能活那么久么。”
“那怎么能一样,你本来可以很健康的啊。”裴昭的眼泪砸在地上,洇出深色的泪痕,他猛地抓住朝平乐的手腕,带着哭腔说,“我不想你死……阿朝。”
朝平乐很想说,如果裴昭一直当个凡人,自己说不定活的比裴昭还长。
但看裴昭鬼哭狼嚎的样子,朝平乐还是选择性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裴昭声音哽咽,满是不舍:“阿朝,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朝平乐:“……”
朝平乐别过脸,漫不经心说:“谢邀,我还没死。”
感觉裴昭跟已经看到了他棺材似的。
“昭儿。”裴清霜按住儿子的肩膀,想让他冷静冷静,“琉璃花百年难得一遇,要找还需缘分,先等等再说,让平乐安静养着。”
正常的雪女血脉,近百岁才会病变,而朝平乐才十四,大概率是血统不纯的原因,或者……
灵根与血脉相克。
裴清霜只是普通医修,并不知晓朝平乐的灵根种类,只能给朝平乐配些压制灵力的药。
但长此以往,朝平乐的灵脉必会受损,对朝平乐自身不利。
总之朝平乐后来基本没出过门,待在家里养病。
他有的时候也在想,自己穿越到底是因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穿越生涯平平无奇。
种田文?不像。
修真文?可能吧。
浓烟混着血腥味飘到后山时,裴昭正帮朝平乐煎药。
“裴昭……”朝平乐忽然睁开眼,淡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不确定说,“你觉不觉得,今天村里太安静了。”
裴昭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人同时僵住,那是经常跟他们一起串门的孙家小儿子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惨叫、哭喊声如潮水般涌来,其间夹杂着各种的刺耳声响。
“娘……”裴昭想到什么,手中的药勺当啷落地,药汁不慎被打翻到泥土上,他刚要往山下冲,却被朝平乐一把拽住手腕。
向来体弱的少年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等会儿。”朝平乐声音沙哑却坚定,“冷静,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