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说一遍??!”黄钰简直要把麦喊炸了。
宫玺头疼地揉揉耳朵,试图开口让她平静下来,“你先别急,我给你好好说。”
“我就出去玩了一个礼拜!就一个礼拜没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你要结婚?!和谁啊??从哪儿认识的?!”黄钰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要穿过屏幕喷她脸上。
“我爸朋友的孩子,挺好的,也挺帅的。”宫玺胡乱编着。
“不是宫玺,什么年代了,还搞父母包办啊?!你这母胎solo上来就要结婚,你不还前几天和我一起吐槽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吗?宫叔怎么回事,哪来的什么朋友孩子,他是不是年纪大犯轴?我就说你什么都听你爸的根本不行,你等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冷静冷静!”
“别呀。”宫玺一脸无奈地阻止她,“你说啥也没用啦,我俩证都领了。”
黄钰霎时闭了声,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那你把结婚证拍个照片我看看。”
宫玺给她发了过去。
“蒋……这男的干什么的?”似乎是蒋泯的颜值起了一定作用,黄钰声音平静了些。
“在北渡开公司。”宫玺说得模糊,实际上太详细的她也不知道。
“那他家里呢?”
“他爸是公安局长,他妈……去世很多年了。”
“不能是同情心泛滥,靠这点把你收买了吧?”黄钰从小跟她好得像穿一条裤子,自然知道她家情况,黄钰妈妈更是把宫玺看作亲闺女,隔三差五就做好吃的请她来。
宫玺没告诉她,领证这件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就连她爸都还不知道。
她那天去镇政府找镇长,给离职登记表盖章。她不知蒋泯和镇长说了什么,本来对她青眼有加的镇长,态度突然就冷淡了下来,说她提交的材料不齐,得多跑一趟腿。
她明白,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成了攀上枝头的凤凰,不再是从前那个勤恳上进的支教老师。蒋泯那样油滑的人,想必也是做了表示。
那晚她匆促赶出一份文书,发给蒋泯。他近乎是秒回,让她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第二天一早去登记结婚。
她思虑一夜,最终还是没勇气告诉父亲,趁八点多他去上班的空档,逃回家拿了户口本。整个过程顺利得可怕,钢印盖下的时候,宫玺愣神好久,还是蒋泯把她拽起身,将工作人员递来的证件塞到她手里。
随后又将她送回了裕东镇。
宫玺有很多事要做,又不知该从何做起。千头万绪汇到一处,她却只能看着桌上鲜红的结婚证发呆。思来想去,想到给黄钰先去个电话。
车上蒋泯说,让她找个伴娘,婚礼订在下月初。
“我没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宫玺合上结婚证,收在背包的文件袋里,“我爸介绍来的,我相中了他,他也相中了我,就这么一拍即合。”
黄钰依然持怀疑态度,只是声音没先前那么高亢了。
“可你恋爱都没谈过。”黄钰小声嘟囔着,“他呢?你问他谈过吗?有多少前任?”
“过去的事,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宫玺心里清楚,蒋泯必然知道她是一张白纸,而他,就算告诉她自己从未有过任何形式的伴侣,她也不会信。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结婚了。”黄钰喃喃道,“你会和他去北渡吗?”
“会。对了,下个月五号,我们打算在北渡办婚礼。”宫玺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高兴些,“记得空出时间啊,我可就你这么一个伴娘。”
黄钰难得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琐碎的事还有很多没处理,等我回南湾,就去找你。”宫玺怕说再多暴露,匆匆挂了电话。胸口压着重石的感觉散去一些,她开始接着收拾自己的宿舍。
还记得刚来时,这只是间十多平米的单人间,一张床一张桌,几个生锈的橱柜。她倒没添置多少东西,只是环顾四周,处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她根本不敢多看那张曾经通宵达旦复习的歪桌子,上面垒成小山的书本像在控诉她的背叛。
她本无需嫁入什么高门大户,就能为自己努力搏出一个好前程——可现在,她再没法证明这一点了。她人生的涓涓溪流突然发了洪水,冲垮了宫玺挺直的腰板。但她对父亲没有丝毫的责怪,甚至感恩自己能有机会、有价值帮父亲一把,毕竟他们像藤蔓一般盘绕而生,彼此都是对方在这世间维系的锁链。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和父亲摊牌,蒋泯却先一步找到了宫郢。
天禧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蒋泯故意用透明文件袋,把资产证明、婚前协议以及鲜红封皮的结婚证递给了对面的宫郢。
“我去找过宫玺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伸手点了点结婚证,“昨天刚领的。”
宫郢耗尽此生教养,拼命地压抑住怒火。集团被调查,他这办公室里都安了税务科和公安局的监控,他不能再让蒋泯抓到把柄。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只一瞬间,宫郢双目瞪得血红,攥拳的手指关节白到发青,浑身颤抖,血管都近乎要爆裂、破出皮肤。
蒋泯把秘书倒的茶水挪远,生怕他一个激动打翻,再把文件都湿透。
“倒也没什么。”蒋泯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暗爽,随口胡诌道:“和跟你说的那些差不多。我确实暗恋她长达十年之久,收购天禧不过是我个人的职业发展规划,因为我本身也是南湾人,难免有思乡情结。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缘分?是吧,爸?”
“你给我滚!”宫郢不愿再看那鲜红的结婚证,不用翻开,就知道内容。蒋泯说,婚前协议还是宫玺亲手起草的,原来在他为集团疲于奔波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女儿也在受着屈辱。
若她妈妈在天有灵,会不会惩罚自己下地狱?他活该的,他早就看出蒋泯欲图不轨,却没能及时止损。宫郢悲痛得无以复加,他没理会蒋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心被那本结婚证扎透,浑身的气血都涌上头顶。他都想一头撞破玻璃从这楼顶跳下去。
宫郢从应急的药柜里掏出两颗速效救心丸,水都没就,空口咽下。心跳逐渐恢复平静,他犹豫良久,还是拿起手机拨出了宫玺的号码。
宫玺心虚得很。她还当父亲不知道,语气轻快地接起来:“爸,怎么啦?我正在屋里大扫除呢。”
那头没了声音。
“爸?”宫玺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往窗边走了走。
宫郢听着女儿的声音,酸咸的泪水顺着皱纹爬了满脸。
“爸爸对不起你。”
“怎么了这是?”宫玺再聪明,也想不到蒋泯会去找她爸,她还以为蒋泯没能如约留住父亲的位置,“你别说这样的话,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解决,到底怎么了爸爸?”
“你先回家吧,好不好?”宫郢强作镇定,“找校长请几天假,咱们回家聊聊。”
“好。”
在宫玺印象中,父亲一向情绪稳定,面上终日挂着柔和的微笑,说话也是温声和气。她从没惹恼过父亲,又或是父亲近乎溺爱地宠她,也从来不会跟她生气、发火。
她想了一路,该如何将领证的事告知父亲。其实结不结婚的,她真无所谓,但只怕她这样的态度,会更伤了父亲的心。
到家天都黑透。宫玺打开门,屋内一片悄然的漆黑。
她还当宫郢加班没回来。她在门厅低头换鞋,突然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爸?”她连忙打开灯。
宫郢喜欢干净、整洁,每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洗手,连皮包都会用酒精消毒。可他现在却穿着外出的衣服,连鞋都没脱,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闷酒。酒瓶凌乱摆放,餐厅的酒柜也大开着,像被洗劫一空。
他那往日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领口束缚,领带也被他胡乱扯开,脸和脖子都是不自然的透红。
“怎么喝这么多……”宫玺慌忙去夺他手里的那瓶。宫郢虽没有什么高血压高血脂,也是上了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