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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泯离开后,他破天荒地召回各部门核心成员,在会议室忙碌到天明。宫郢在商场行走这么多年,对危险有种天然的预知,但他还是晚了。
省级监察部门带着一干精英,第二天一早就登门拜访,在寥寥几句寒暄过后,开始了为期一整月的集团大彻查。
集团内部一时间人心惶惶,股市一路走低,不少人听到风声开始暗中策划跳槽,整个集团像被一拳打成散沙。
宫郢还来不及彻查蒋泯,就陷入了焦头烂额地审查中。这次来的人个个都是硬骨头,一副彻查到底、不留活路的架势,连他也乱了马脚。
宫郢百忙之中去见了宫玺,同时拒绝了蒋泯的请求。一周后,在他即将挣脱出这次危机时,蒋泯拿着一本鲜红的结婚证,将他彻底击溃。
报复。这是一场蓄意的、计划许久的报复。宫郢试图联系欧阳家的人,却被告知欧阳家早已举家迁往国外定居,欧阳靖病逝,蒋泯从中学时就是跟着父亲蒋东林生活,但据他了解,父子两人关系并不好。
他找不出蒋泯报复的理由。婚礼前夕,他私下找了蒋泯,甚至算得上是求他,不要苛待自己的女儿。
这条路是宫玺自己选的,可宫郢知道,自己要负主要责任。
蒋泯当时情绪很低落,像听不进任何话,只轻应了声。宫郢知道自己没什么筹码可交换,只能遗憾离开。
他从北渡回来的每一天,都在布棋。他不相信那样冷淡凉薄的人会有感情,会真的像宫玺想象的那样,对她有毫不保留的感情。
他必须要救出自己的女儿。
一月回一次南湾是宫玺自己加在婚约里的,蒋泯本不用跟来。他做出了这个令所有人都困惑的行为,甚至还给宫郢发了条看似低头的短信。
混淆视听。如果真是这样,他在计谋什么?宫玺,只是他复仇的第一步?
大脑就像生锈的铁链。宫郢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苍老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爸!”宫玺雀跃从度假蹦跳着下来,像她小时候每天放学那样。
宫郢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上车吧。”
父女俩坐在后排,宫玺在讲着一天发生的事。她毫不避讳地提了拍卖会,可能是觉得有利于蒋泯的“正面”形象。
宫郢没怎么说话,只是听,偶尔应和两句。父女俩像有个旁人无法融入的结界,蒋泯头一回觉得自己真的被人当成了司机。
但他没有恼怒,甚至脚下油门松了松,让这段路更长。
途中宫玺提出想要下馆子,宫郢说太晚了,回家他下挂面。
蒋泯闻言抬头看了下后视镜。
下挂面,他脑海里挤入了这个陌生的词汇,和一个许久没联系的人。
蒋东林。
难道这是父亲必备技能?欧阳靖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放学回来的晚饭,不是挂面就是泡面。
……
“蒋泯,你去楼下买瓶酱油。”厨房里,宫郢系着有些褪色的围裙,像吩咐自己孩子一样吩咐他。
“……行。”
宫玺刚想说她去吧,蒋泯却捞起外套准备出门了。
也行,留他俩在家,她更不放心。
“小玺。”蒋泯出门后,宫郢突然抬手关了抽油烟机。机器的噪音瞬间消失,屋内安静了许多。
“怎么了,爸?”宫玺在心里隐隐升起预感。
“我不觉得这样的人,值得你托付终生。”宫郢缓慢地切着葱花,“我看不透他。”
宫玺心想,我看透他了,就一精神病。
“你们的婚约,确实有法律效力,是吗?”宫郢问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对。”宫玺亲自翻看过原件。蒋泯甚至给它加了道保险,把文件公开备案。
“两年后,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回家来。”宫郢突然笑了,“爸爸这段时间,都很想你。”
宫玺抿了抿唇。
“好呀。”
宫玺看着锅里沸腾的水。两年后,回来再考一次编制?继续当英语老师?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合适的岗位招聘,面试时若有考官问起这两年空窗期,她要说起这段注定失败的婚姻么?
第一次考编拿下傲人成绩,主动放弃面试与商业大佬结婚,又在两年后突然离婚,准备重返编制岗位,拿下属于自己的一切?
怎么听怎么像个恋爱脑爆棚加半路改邪归正的迷途少女。
她不想回来。宫玺大脑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就算离婚,她也不想再重蹈覆辙,哪怕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她也不喜欢英语老师这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