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殊不由微微翘起嘴角,清浅的笑容里漾着一层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这一幕却刚好被回过头来的晏安聆撞见,两人视线在虚空中相撞,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半晌,不知是谁先错开了目光,气氛又回到了先前那种彼此隔绝的状态,刚才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谁也没有点破。
夜里,韦殊躺在床上,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被晏安聆撩动心弦。
现在的晏安聆,若论才貌、修为和门派背景,放眼整个修真界,在同辈之中都算得上佼佼者,除去出身不太好这一点外,韦殊几乎找不到她的缺点。这样的人若是配他,韦殊想了想,嘴角勾起个淡淡的微笑,虽说晏安聆与他之前经历过的女人都不是一个类型,但若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能一试……
胡思乱想了许多,韦殊又将刚才的想法一股脑都给否了,他这个人自问百花丛中过,向来片叶不沾身,像晏安聆这样的女子配他倒是配得,可她到底与自己是同门,若是日后分开,自己师父师叔那里可就难交代了,若要他就此放弃日后无数种可能,只在这一人身上吊死,他也是不愿的。
想来想去都是麻烦,他这只兔子还是不要吃窝边草的好!
韦殊将这个才刚生出的念头抛之脑后,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二日是个晴天,二人早早上路回师门复命,那天的事谁都没有再提。
……
刚拜做重霖弟子的那年,弄明白自己竟与韦殊同在一个师门,晏安聆曾不只一次幻想过以后与韦殊一起修炼的时光,他唤她师妹,她叫他师兄,两个人一起练剑,一起吃饭,他们会有许多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许他会像一个兄长一样照顾自己,而她也可以偶尔向他撒娇,他会包容一些她的小脾气,又或许,他们会发展出不一样的感情……
等到第二年终于回山,事情却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韦殊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随便招招手便好友云集,美人在侧。晏安聆永远忘不了师父介绍自己时他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抗拒,惊讶,还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鄙夷,似乎在说:凭什么是你?
后来因异世井一事,重霖迁怒所有外来的弟子,将他们统统赶走,整座山就只剩下她与韦殊两个弟子,那时韦殊正为公山雪的事伤怀,而在她内心深处阴暗的角落里却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第二日清晨早早便来到演武场,一边假装认真练剑一边却心怀忐忑地等着韦殊的到来,心中更是按捺不住已经在暗暗期待今后她与韦殊关系的走向……但让她没料到的是,从天亮到天黑,韦殊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从那天以后,除非师父们检查武艺,要求他与晏安聆切磋以外,韦殊从来没有主动去过演武场,一直是自己在后山辟出一块地方一个人练剑。
从一开始的不解,委屈,到不甘心,愤懑,再到接受,习惯,晏安聆已经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练了三十多年的剑,从筑基到结丹,这三十多年的风霜雪雨到底还是在两人之间磨出了零星的同门之谊,不过大概也仅限于此了,韦殊始终没再回到演武场,而晏安聆也从来没去后山找过他,二人就这样各据一方,像是在暗暗较劲,又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从隰阳回来以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平淡如水,可无声无息间,不知何时水面之下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涟漪,虽然微弱,却足以乱人心弦。
有些东西似乎与原来不一样了。
这天,晏安聆如往常一样在演武场练剑,加上异世井那亦真亦幻的五十年经验,师门这套剑法她实在已经练了太久,刚出异世井时重霖看着旁人眼中这个“一夜开窍”的徒弟,曾心情复杂地点评过她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凌厉逼人,可随着三十多载岁月打磨,她对剑道早已有了更深的理解与感悟,用重霖的话来说,晏安聆如今的剑术完全可以用“返璞归真,大巧若拙”这八个字来形容!
若是在别人眼中,如今演武场这个一招一式不紧不慢,不疾不徐,舞起剑来毫无个人特色,规矩得近乎愚钝的人,怎么看都像少了些武学天赋在身上。
韦殊自然也不例外,他之前从未真正意义上与晏安聆一起练过剑,也从没想要了解过晏安聆的武学进展,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师妹修炼很刻苦,可即便如此,以往师门的每一次比试里,最后他都是赢的那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每次韦殊都以为自己会赢的很轻松,可每次晏安聆都会全力以赴对待,执拗而认真,对上他竟还有一战之力!虽然比到最后她总会疏忽大意被他抓住几处破绽而取胜,但看着她那努力追赶自己的模样,韦殊真的很难不生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欣赏。
这次隰阳之行,让他看到了一个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晏安聆,有些复杂,让人捉摸不透,三言两语好像很难说清,却意外的让他有了想要探究的欲望,于是,他鬼使神差出现在演武场,走到晏安聆身边,带着熟稔的微笑很自然发出邀请:“晏师妹,切磋一局,如何?”
晏安聆略感疑惑,迟疑了一瞬却又坦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道:“师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