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按部就班地在符纸上写上了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三弟陈惘究竟身在何处?”
炭火卷起了符咒,烧成黑灰,落入符水之中。
道纪伸手,拨动了罗盘一次。
陈遇又去取桃枝,沾了符水,放入炭火之中,只是桃枝沾了水,等了片刻才被炭火点着,冒出细微的烟柱。
此刻罗盘已经停稳,只是洁白干净的罗盘之上,没有显出任何的结果。
陈遇又取了金羽,在烟柱上熏烤,正反各三次。
桃枝是新鲜的,在炭火烘烤下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可正当陈遇在将金羽翻面的时候,一时没拿稳,那轻飘飘的金羽便落入了炭火之中。
陈遇愣了愣,空空的手悬在半空,他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看向道纪,发现道纪也怔住了,和他四目相对。
陈遇勉强习惯了他的眸色,但还是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道纪的表情僵硬。
只一刻犹豫,他便端起那碗符水,当头把炭火浇灭了。
陈遇小心翼翼地把金羽从炭灰中刨了出来,放回原处,脸色亦有些难看。
在算卦之时出了岔子,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道纪没言语,伸指拨动了罗盘。
两人无言相对,四只眼睛都直直盯着罗盘,待罗盘缓缓停下,道纪才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问题。”道纪的脸色发青。
陈遇闭了闭眼,企图将方才的意外甩出脑海。
“我三弟陈惘的下落。”
道纪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只剩不详的宁静。
“浅水起波澜,平地生荆棘,言语虚参商,有恐无端的。”
陈遇皱眉,这诗听起来不太吉利。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道纪的嘴唇发抖,自顾自地念叨:“火燎金,水覆火,插手他人之运,莫非亦是我的终局……”
陈遇这才注意到道纪浑身都在发抖,着急道:“不是说算这个东西,对你的身体没影响吗?”
“你是不是骗我?”
道纪听不进他说的话,一头往后栽倒。
这次陈遇接住他了。
但还是忍不住啐骂了两句。
为了不影响卜卦,方才来时道纪把回廊里的侍卫都散走了,陈遇一路抱着他出去,倒是一个人都没遇上。
直到把他放进塌里,陈遇才松了一口气。
伤口没出血,身上也没发热,胸口起伏平稳,呼吸顺畅,脸色亦缓和了很多,就是忽然失去意识,不知所因。
比起昏迷,更像是睡着了。
陈遇盘着腿,坐在地上思考。
这平日里连太子、徐亨都要保持距离的大国师,遇到人畜无害的徐琬都要退三步。
怎么到自己这里,又是抱又是摸又是掐,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反应?
除了自己掐得他太痛的时候,才会吱一声。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好像也不抗拒亲近他。
往常自己的身侧总是没人,一时没人想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二是自己亦不喜欢这些人和自己站的太近。
来来去去,总是一人。
好在羽林军大统领之位实则不太需要同人打交道,只在陛下需要之时照命令办事即可。
唯有一事让陈遇头疼。
就算在陛下面前再荒唐,在宴会上不打招呼就走也好,和吏部尚书当朝吵架也好,甚至有一次他去酒楼喝酒忘了给徐亨传旨,误了大事,陛下也只是轻飘飘地罚他闭门思过两天,去扫马厩。
回来之后,他依旧还能心不在焉地当他的小官。
可如果……陈遇注视着道纪的睡脸,视线忍不住往下挪了一截。
那未免太高看陛下的忍受力了。
“咦?”
陈遇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燕柠捧着木盘站在门口。
她方才跟着郑江去取灵芝,懒得折返,取了药材去便柴房煎药,此时正好煎完第一包。
陈遇没关门,因此燕柠走了进来。
“药煎好了?”陈遇抬头问道。
燕柠伸头往里看了一眼,“睡着了?”
陈遇被这话噎了一下:“算是吧。”
燕柠微妙地打量陈遇,斟酌道:“你想……喂药吗?
陈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让出路来:“我不想。”
虽夜里叫醒病人服药是医师常做的事,但燕柠不知方才听谁添油加醋地说了八卦,这时有些不敢叫醒道纪。
她咽了咽口水:“那个,他不会……”
陈遇看着她挥了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