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今夜睡不着的,就不止陈遇一个人了。
“他去金陵……做什么?”道纪茫然道。
“谁知道。”陈遇见他不睡觉,忙催他回去歇着。
但他亦觉得此事诡异:“他平日里不是最爱往你这里跑,怎么你受伤了他刚好就不来了?”
道纪沉默了半晌,才道:“是有些巧。”
两人行至卧房,道纪的困意也消了大半。
“在宵禁前,我会启程去五十里外的津渡码头,从海上走到不了金陵,所以我会先抵达盐城,再从盐城换马车去金陵。”道纪推开门,把卧房里静神的熏香散出去些。
“傍晚?那到五十里外的津渡码头,几近天亮了。”陈遇想了想,这是想要掩人耳目吗?
道纪轻咳了一声:“是比较张扬的……船,还是在夜里出航比较好。”
对“船”毫无概念的陈遇没起什么疑心,他是土生土长的内陆人,自小在北州附近长大,都没见过船。
因此只当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新奇玩意。
两人无言地呆坐了片刻。
直到陈遇略微感到了一些不自然,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被成倍放大。
好在燕柠期间来给道纪换了一次伤药,陈遇才得空出去缓口气。
考虑到道纪要离开几日,燕柠只好把膏药分成一片片,小心地搁置在分层的木盒子里,让道纪随身携带。
热汤药显然是服不上了,燕柠抓了一把瓶瓶罐罐,也塞进木盒里,又唠唠叨叨地开始解释这些药丸各自的功效和服用的时辰。
差点都把陈遇听困了。
道纪自是很耐心地听完了,陈遇看了几次都不见他有什么不耐烦,对道纪心生敬佩。
面对燕柠的唠叨能完全不生气的,道纪绝对是第一个。
许是燕柠说累了,便给自己倒水喝,倒完才想起陈遇来,张头出来找。
“天快亮了,你还不走吗?”
“哦……”陈遇抬头,天微微亮,露出一点鱼肚白,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等等——”燕柠忙拦他。
“?”
“膳房蒸了热腾腾的包子!”燕柠眼睛亮亮的,“吃完再去也不迟。”
“好,算你有良心。”陈遇摆摆手。
在屋内的道纪传来一声轻笑。
“你吃包子吗?”燕柠回头问。
……
“吃。”
道纪送燕柠离开。她的眼神似有担忧,但最终还是咬咬牙上了马车。
回到卧房,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散着热气,道纪掰开一个,是时令的马兰头豆干馅儿的。
在中原腹地的北朝皇城,新鲜蔬菜是极少的,更别说是时令的,更是精贵,恐怕是每日都定好了送往各府的数量。
他尝了半个,菜馅儿里掺着麻油的香气,加上马兰头清脆的口感,豆干的弹牙,一时多样的味道在嘴里传递,就像春末夏初缤纷的时节更替。
燕柠肯定是偷偷尝了一个,这才叫住陈遇的。
道纪笑着摇头,把剩下的都吃了,又用清茶漱口,这才把徘徊不去的麻油香气抹去。
又在一只金丝楠木的匣子里取出一只洁白的螺号反复端详。
这是一位朋友送他的信物,只要吹响螺号,东海仙岛的仙人便会领着他那只如同鲲鹏一般的仙兽前来相会。
那只仙兽能在海中肆意徜徉,只需半日便能到盐城附近的海域。
因此他才有了走海路这个想法。
这是前些年在佛岛修养时他的一段意外仙缘。
当时他的卜算之术方至天算,还不知道如何运用。
也是此事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卜算之术已可算到人道之外,入了六道之中。
道纪习惯把侍卫都支走,但侍卫们怕了刺客,都不敢走得太远,便在周围蹲守下来,惹得道纪哭笑不得。
自己只是想打一会儿盹。
只是这个盹打的有点长。
道纪睁开眼的时候,日头已经暗了下来,约莫已经是未申交接之时。
他忙叫来侍卫换了一贴伤药,带上那只楠木盒子,还有他的罗盘和盘缠,准备轻装出发。
郑江不安地在府门口搓手:“国师大人,您真要今天出门吗?”
道纪点了点头。
“要不再带点膏药,要带干粮吗?水果呢?哦……水果太重了,要不带点酥饼?”
道纪笑道:“就去几天,算不上出远门,不必如此繁琐。”
郑江小声嘀咕:“去武岭还不叫出远门呐?那里荒郊野岭的,什么都没有。”
他还尚不知道道纪是偷偷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