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孙文静正在店里忙碌,接到警察的电话,二话不说,关了店门就直往医院赶过来,于啸曾因颅外出血进过医院,乍一听到于啸在医院,心都颤了,她实在是怕于啸再有个好歹,她也不想活了。
好在赶过来的时候,于啸正躺在急诊的病床上休息,警察守在一边,脖子上大片的淤青,狰狞可怖,起码从外部状态看来,其他地方都没事。
于啸说不了话,她也不想勉强他,但她疑惑极了,想要去问知情者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于啸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她实在是怕了,以至于有些六神无主。
来得着急,孙文静顺手拿了毛巾等洗漱用品和容量一升的保温桶,出去本是想去接点热水,晾凉了给于啸喝,润下嗓子,可当她回来后,还是忍不住,先是去找了警察。
此时,距事发时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正值饭点。孙文静接完热水回来后,在外面问完警察有关于啸的事,陈关白却先她一步来了。
很不凑巧,他的伤是闭合性骨折,医生通过手法给他做了复位,并且固定住后,慢慢恢复,多做复健,基本上不会再有大碍。
他的眼镜被保镖捡了回来,此刻挂在那张脸上,更显他眼神阴郁,这个如同噩梦一般的人物,再次拉着于啸,进入了更深的地狱。
视频画面中,不知陈关白用了什么样的借口,把警察支开了,又或者说只是短暂远离了附近,屏退其他人,他才好毫无顾忌地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怒火。
急诊室的床与床之间用白色帘子隔开,陈关白走进帘子的空间内,脸上的红肿因冰敷过消了一些,不过还是一高一低的,他鄙视地打量着于啸。
“你不是有话想说吗,现在还说得出来吗?”
他事先知道了于啸的伤情,诊断结果是暴力扼/颈导致了声带撕裂,现在看似状态稳定,实则可能会有迟发性窒息和颈动脉血栓的风险。
听到于啸已经失了声,他别提有多高兴,顾不上自己的手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移动输液架下的另一只手还打着吊瓶,特此赶来,想要嘲讽他。
“你以为有人帮你,你就可以跟我耀武扬威了?过去你的窝囊劲儿呢,你动不动就哭的废物德行呢?”
于啸说不了话,只能强装淡漠地看着他。他不会哭了,即使心里再怎么害怕,忍不住发抖,他也要坚强起来。更何况,有几名警察在附近,孙文静很快会回来,他心里有足够的支撑。
“去年你进了医院,什么都没说,我以为你会消停下去。我玩腻了,也不想再看见你这张扮可怜的嘴脸。”陈关白对于啸的嫌弃溢于言表,于是离他又远了点站在一边,他已经换了干净衣服,越看于啸越不爽。
“出国的我,潇洒快活,以你这个穷逼样,你永远都想不到外国的妞有多漂亮多紧致。半年过去,你他妈的还是只能困在这个破地方,你有什么资格来找我?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嗯?!你是在犯贱吗,是想让我再把你打残吗?好啊,我会满足你的,连同那条疯狗一样的韩枫!让你们一起不得好死!”
听到韩枫的名字,于啸的身子一抖,比起恐惧更先袭上心头的是怒火,他不允许陈关白侮辱他,攻击他,绝不可以。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让他更加恐惧的心情,流经心脏的血仿佛经过冰窟,凉个彻底。
他由原本仰卧的姿势艰难地坐起,用着气声想要争辩。
就在此时,孙文静从遮挡的帘子旁边冲了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怒吼着,像一只保护幼崽的母狮,狠攥着陈关白的胳膊,把接了满满一桶的滚烫沸水,稳稳当当地泼在了陈关白的脸上。
在于啸的回忆中,这些水完全避开了他。起初是升腾起了一阵白雾,像小时候,妈妈放在炉子上的水烧开了。
再然后,滚烫的、带着腥味的水汽扑进鼻腔。这个人的皮肤发出一种古怪的"滋滋"声,仿佛生肉被丢进油锅的刹那。
这个人背对着他,发出了他此生不愿意去回忆的最长最极致的痛呼。
急诊科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抱着保温桶的母亲在帘子后面站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甚至更久,直到她拧开桶盖,突然爆发。除了警察之外,所有人都当场宕机。
陈关白最开始也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接着痛觉苏醒了,那不是火焰灼烧的尖锐,而是黏腻的、蠕动的剧痛,像有人把熔化的蜡油灌进了他的皮肤,每一秒都在凝固膨胀。
镜片上沾满水迹,眼球被热气蒸得发胀,视野里炸开了无数个血红泡泡,耳畔响起自己喉咙挤出的声音——那甚至不像惨叫,而是某种动物被绞断脊椎时的呜咽。
手指痉挛着抓向面部,却碰到某种湿滑的、剥离的东西。
恐惧在此刻终于碾碎理智,他意识到:沸水带走的不仅是他的皮肤,还有作为“人”的轮廓。
天花板的白炽灯在泪水中扭曲成光晕,消毒水味混着皮肉焦糊的气息。远处传来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规律得令人作呕——它明明该为生命奏响,却像在倒数某种永远无法复原的破碎。
在命运中挣扎着逆来顺受的孙文静,不顾警察们的拉扯阻止,说出了她此生此世最硬气的一段话,“你还有脸来!你个杂碎,狗娘养的!”
“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此刻,她的眼里没有权势,没有阶级高低,没有贫富贵贱,只有于啸承受过和正在承受着的伤痛。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