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扳倒正使。”
玄卿话说完,刚好走到杜茗钰身前,他竖起一根手指,客气询问,“只一个问题。为什么如此肯定事情都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
杜明环的命可以确认他们值不值的合作,但一开始呢?怎么确定他们值得如此费劲筹谋?
杜茗钰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绑她夺灵物进山洞?怎么确定杜明环会跟踪过来?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帮她?她的谋划环环相扣,错一步满盘皆落索,不可能存在这么多赌的成分。
夜深露重,杜茗钰的粉色衣裙被雾水打湿,重色不逊于玄卿沾血的衣摆,风乍起,衣袂翻飞,棋逢对手气氛剑拔弩张。
她手心沿着下巴向上抹了一把,擦干了赘余的眼泪,声音平静的可怕:“最开始,我只是想借‘恶名’吓走你们,省得白搭上两条命,后来发现你们明显不是普通医仙——明环领正使命去盯梢,回来汇报的时候被我偷听到,他跟正使说‘你师兄’实力不在仙君之下。”
玄卿赞同点头,“有能力帮你,不代表愿意帮你,杜姑娘。”
“位居仙君却隐姓埋名装作医修混进执法司,你们心里有鬼,自然对什么未知都疑神疑鬼。”
杜茗钰颈上繁琐璎珞像是一把沉重的铁锁,数十年来如一日,压得她喘不过气,无论如何挣扎,都徒劳无功。她说话声音细弱,行将就木一般,“你们杀了杜副使,知道了正使中了断肠毒。”她冷漠的分析着枕边人,“他当年为娶我铤而走险谋杀老正使,更是豪掷千金为我正名……生性多疑如他,尚且不肯放过我,又怎会容下手握他把柄的你们?”
她抬眼直视玄卿,不卑不亢,“你们自救就是帮我。”
院墙投下阴影,一人被束缚在黑暗中,不见天日,一人背对朗朗月色,款步而来。
一明一暗,界限分明。
玄卿眼神赞赏的颔首,随后遗憾一摊手,“我很想帮你,但是我说了不算。”
话点到为止,杜茗钰心思细腻,视线立刻在玄卿和启褚之间打转,略显疑惑的同时,她开始重新猜测二人关系,启褚从头到尾没有插话,也没有看她,一直盯着玄卿。
而玄卿……他正冲启褚打眼色,示意启褚看杜茗钰,心道兔崽子不是急着找灵珠吗?不去赶紧趁机盘问杜茗钰,一直看他干嘛?
启褚上半身都转过去了,眼还死盯着玄卿,双唇一张一合,玄卿看清了,他骂自己死狐狸。
……这兔崽子疯了。
“不管怎样,我都会将他的罪证上报九重天,待善恶司核实过,惩戒司自会下发敕令擒他。”启褚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并未以此要挟她,“杜姑娘,我来广陵执法司是为寻一颗珠子,你可曾见过?”
玄卿插话:“似乎在湖中,又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盖着,上了湖心岛,感应反而弱了。”
杜茗钰稍一思索,当即答道,“要么在山洞里要么在湖里,二位不知,那湖古怪。”
“我听我娘说过,百年前,有位仙人云游至此,不知用了什么仙术,这湖每到十五月圆之日,便会变成数九寒冬里的冰湖,持续一个时辰。仙君找的珠子若是碰巧掉了进去,在平日是捞不上来的,只能等冰湖重现时下水打捞。”
“莫不是空间术?此法极损心神,谁会对一个破湖用?”玄卿不相信。
启褚摇头否认:“三界精通空间术之人屈指可数,他们没那么闲,可能是法器遗留。”他如实告知杜茗钰,“上报九重天需要证据。”
聪明人一点就通,杜茗钰了然,从袖中取出正使夫人令,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突然行了一个大礼,“此物能开阵法,我还有一事相求。”
启褚偷偷往玄卿身边挪了一小步,不受杜茗钰的礼,“别动不动行此大礼,你先说何事?”
杜茗钰拘着大礼不肯起身,“九重天核验、下发敕令、受令出兵,流程繁琐,倘若走漏了风声被正使知道,他必会杀人灭口。如果当真不幸,求二位不论如何带她们离开!”
话音刚落,她屈膝就往地上跪。
启褚眼疾手快拉住她,另一只手接过了令牌,“本就是职责所在。”
令牌交出去,心上的巨石仿佛也在一瞬间轰然落地,她滑跪在地,不远处,是已经凉透了的弟弟,被她亲手杀死的同胞兄弟。
其实无论有没有这一剑,杜明环都必死无疑,她在母亲为杜明环做的茶点里加了毒血。
泪珠夺眶而出,越想忍住不哭,眼泪翻涌越甚,明明算无遗策,明明一切顺利。
毒性发作,五脏六腑开始灼痛,烧得杜茗钰脸色煞白。
启褚看出不对,“你还好吧?”
杜茗钰双手撑着地面,眼前直晃金光,她颤声道:“无妨,我想、静一静,二位回吧,我会把尸体处理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