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混球。”
钟延龄刚抬脚出房门,钟南寻便坐起身来将钟安手中的汤药接到手里,随后一饮而尽。
“这‘小子’,这些日子在商行表现如何?”
钟安竖起了个大拇指,“咱们少爷真不错,商行里那些老人什么脾性您也知道,没少为难咱们少爷,但是咱们少爷也不是个怕事的主。”
“那些老家伙,早就想分家出去单干了,只是这乱世里哪有那么好做的生意?”
“那您有什么打算?”
“且看淮胤怎么做,我再怎么打算。若是要分家,那便分个彻底,同人搭伙总是有分歧的。”
“小的明白。”
钟家商行虽然姓“钟”,但是族里的旁系叔伯早就按耐不住想单干的心了。
钟家是百年的皇商,积累下来的家业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声望。
老祖宗立的规矩是,非必要不分家。
商行这些年的营收一年不如一年,眼看着就要到了“必要”的节骨眼。
钟南寻想着,不分家怕是不行了。
钟延龄满心欢喜地来赴宴,却见严敬修早早地喝上了闷酒。
“柏舟,你这也忒不够意思,我人还未到,你怎一个人喝上了闷酒?”
严敬修苦笑一阵,“淮胤,何为闷酒?”
“闷酒就是,你心中定然有心事。”
和严敬修认识这么多年,钟延龄对他还是有些了解。
“淮胤,你从柏林回来那次的鸿门宴,你心中的气焰是何时消的?”
严敬修的这个问题,钟延龄自己心中都没有答案。
钟延龄在他身旁落座,听着空酒瓶在地上转动的声响。
在严敬修的话语间,她也知道了他的苦楚。
“淮胤,我这心中,好苦!”
回望人生二十七载,只要是严程一为他做的决定,他都不能拒绝。
他像是被父亲驯化了一般。
比起牲畜,他也只是好过牲畜。
要娶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然而人家心里还有个人。
难道,要自己棒打鸳鸯么?
还是成全?
不顾任何,烂醉一场就好。
见严敬修这般,钟延龄攥在手心的酒杯几近快要被她捏碎。
她一向不爱喝酒,但或许是共情严敬修被迫妥协的命运。
她被送回府的时候,几乎是从进府门开始就在吐。
但严敬修问的那句,她心中的气焰是何时消的?
纵然烂醉也还清晰。
何时消气的?
起先,她觉得是祖母疯了,要她娶妻,她是个女儿身怎能娶妻?
但祖母是被欺瞒着的,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娶妻。
大婚次日的出逃,是在逃避和岑君词的这段“婚姻”。
女子怎能娶女子,那时的她只顾着去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在德国时,同龄女子的示好和邀约,她都要顾着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去拒绝。
甚至,有过好感的,她也只能站在原地观望。
她问李珏,何故要无辜者入局。
那时的她还将岑君词视为一个无辜者,心存的愧疚在心头弥漫。
直到她害怕岑君词和她和离,她转而向岑君词坦白。
那时,她想告诉她,她是个女子,她们是一样的。
她又开始害怕岑君词不会接受自己。
因为,那时她是真心地心悦岑君词。
岑君词的回答,说是要等她丰满羽翼便会请辞。
可也是她主动吻的自己。
钟延龄没有向岑君词确认过心意,但她明朗了自己的心意。
日渐明朗的心意,就代表她心中的气焰殆尽。
从归家那日起,她便被岑君词吸引了。
再到落至书纸上的一撇一捺。
被她戏称“淮胤小人”。
她还愿她日日康健。
她也说,她是她唯一的妻。
她还知道她逃避的这两年,岑君词为钟家付出了很多。
这时,她对岑君词除了爱慕之外,还有钦佩。
岑君词见到这个醉鬼的时候,面上表情有些严肃,“怎喝这么多?”
“我……我高兴……”
“二少爷有什么事这般高兴?”
岑君词将她的外衣脱下,接过桑群递来的湿帕给她擦拭脸。
“桑群,你去厨房煮一壶醒酒茶来。”
待桑群出去之后,岑君词将她里衫脱下,给她擦拭身上。
小刺猬忽地坐起身来,自己系着里衫的衣带。
“岑君词,我……我心悦你。”
岑君词本是敷衍着醉鬼,“是是是。”
但是听到她这句话,她拧干湿帕的手一顿。
“我钟延龄,心悦你。”说着,小刺猬重心不稳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栽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落下这么一句话。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