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段郁发生了什么,但是经过几次接触,余岁显然感受到了对方情绪的低落,像他这样衣食无忧的公子哥,也会有烦恼吗?
余岁抿了下唇,没敢太往前走,即使有护栏挡着,半边身体依旧躲在少年宽大的背影下。
随着近几年大气污染愈发严重,人们鲜少少能在夜空中窥得星星的痕迹,尤其是在梦泽这样发达的城市。
但此时此刻,余岁在黑沉的夜空中清晰地捕捉到了段郁说的那七颗星星。
没有一丝犹豫,余岁攥起身侧少年的手腕,然后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写下一个字。
良久,少年偏头看过来,似是惊讶,挑眉:“鱼?”
余岁肯定点头。
可能每个女孩在小的时候都有一个梦,那就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余岁只想飞上去,然后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带点神奇土壤回来,这样或许她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
可以交到朋友,可以唱歌,甚至可以亲口说一声“爸爸,妈妈我好爱你们”。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超能力,她也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是永远不会飞到星星上,也永远不能说话。
似是发现了女儿的失落,余又一闲下来就会把余岁扛在肩上,带她去看星星。
余父曾对她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不会一直以一种方式存续,他们最终都会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所以爸爸妈妈化成了天上的星星,永远陪着她。
于是在剩下的日子里,每到深夜余岁总是一个人对着天上发呆,为了找到父母的足迹,以至于天上每颗星星的轨迹都了然于心。
那七颗连起来的星,不是辨别方向的指示灯,而是象征着自由的“鱼”。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通自由。”
这是余又常对她说的一句话,他的女儿就该健康快乐自由的长大。
“什么鱼?”段郁冷不丁问,一瞬将余岁的思绪拉回。
“……”
鱼就是鱼啊,她怎么知道是什么鱼。
余岁心里有些气,段郁怕就是在耍她,根本不想还她手机,连带着脸上原本恭维的表情也崩不住。
双眸被风吹得湿漉漉的,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盯个洞出来。
段郁也不恼,肆声笑出来,肩膀耸动,然后抬手在她左脸上硬拧了下。
生疼。
“是你这条鱼么。”
少年眼底笑意分明,像是缀了颗星,亮晶晶的。
似是察觉自己的动作,少年利落收回手,偏头轻咳一声。
余岁长睫覆下,心脏不可察觉的连蹦了两下。
*
到最后段郁也没有还她手机,说是等她把衣服还回来的时候再说。
余岁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间找段郁的衣服,然后仔仔细细的将衣服清理一遍挂在了阳台隐秘的角落里。等忙完一切的时候裴文松和黄姿燕也相继从外面回来。
今天是发生活费的日子,难得三个人能坐在一起。
余岁站在黄姿燕对面,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放了五张红票,这就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黄姿燕红唇微张,自带妖冶气质:“岁岁你也别嫌叔母给的钱少,你是学生不知道我们大人赚钱的不容易。”
“妈,我的那份儿呢?”裴文松站在另一侧,指节跳动,双眸紧盯着手机屏幕,哪怕是戴着耳机,余岁也能听到几许外溢出来的打游戏的背景音乐。
“昨天不是刚给过你吗?”黄姿燕眉头一挑看了眼一旁站着的余岁,说:“行了你先回房学习吧。”
余岁也没矫情,拿了钱利落地回屋关上门。
门外传来母子俩不大不小的谈话声:
“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两千吗?”
“妈,你也知道高中和初中不一样,他们都穿牌子鞋,我这都够省了,你也不想你儿子在学校被人嘲笑是乡下来的土鳖吧。”
随着一道前后脚进屋关门的声音,客厅里的声音彻底消失。
余岁坐在椅子上,将信封中的钱取出来塞到钱包里。
*
因为没有智能手机,第二天早自习一下课余岁便去了食堂一楼的充值机前给饭卡里充了300元,剩下的200依旧放在钱包里收好,以应付班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
难得的是这个时候竟然在一楼撞见了段郁。
只不过段郁没看到她,因为面前站了个女孩。
顾珍曼显然也很惊讶在食堂能碰见段郁,整个人霎时间精神了不少。
上回她和蒋琪请假出去找他,结果等找到地方的时候就听段郁的那帮哥们说他已经走了,她急急追出去也只是在马路上瞥到一角少年的衣角。
而且当时段郁身后还载了个人,看衣着打扮是个姑娘,还是她们学校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段郁,早上好啊!”
顾珍曼大方地站在少年身前,熟络地打招呼,声音不大不小,段郁又是校内风云人物,自带焦点,霎时间整个食堂一楼的人都同时看过去。
段郁眉头轻蹙,冷声“嗯”了声,一个眼光都没赏给顾珍曼,偏头去和旁边的沈旭说话:
“就这儿?”
“我的大少爷,就当是陪陪我。”沈旭吊儿郎当,单手挎在少年的肩上,有气无力:“这不是生病了么。”
段郁扯了下唇。
“不是大哥,和你说话好歹理理我啊,这往哪看呢?”
话落,余岁正准备挪步就见段郁抬眸一个眼神看过来。
视线交错的一瞬——
“余岁。”
少年显然发现了她,单手插兜站在原地,浑身散着股散漫混吝劲儿,嘴角盛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余岁迅速别开眼,假装当没听到,几乎是抬脚的同时身后紧跟着落下一道刻不容缓的命令: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