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省亲别墅变得格外阴森恐怖。
高楼宫台,阆苑飞阁瞬间坍塌、褪色,富贵荣华如过眼云烟,顷刻间灰飞烟灭,一片断壁残垣中,唯有血色弥漫。
无边的血色中,冼妬踏着落花找到了那只白狐。
“……呼呼——”
冼妬努力平复鼓动的心跳,抬眸看向白狐。
鲜血与残红交织中,狐狸雪白皮毛红透大半,垂头无力躺在红荼蘼铺成的地毯上。
余光看见冼妬的身影赶来,白狐费力睁开眼,微微抬起头,轻声对冼妬道:
“……别过来……”
是一道凄婉的女声。
心跳声太嘈杂,模糊了白狐的声音。
冼妬睁大眼,下意识问道:“……什么?”
白狐瞳中泪光闪闪,乌黑的眼珠露出一抹极为人性化的痛苦。
“……别来找我……不要、来镐京……”
最后一滴泪垂直落下,砸落红花花瓣上,顺着花瓣消失不见,仿若泣血。
“跑……离开这!……妹妹,快跑——”
回光返照般,白狐爆发最后的力气,她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事情,眼神惊恐又愤怒,拼尽全力向冼妬嘶吼。
——!
随着最后一声的戛然而止,像是什么被骤然切断,狐狸脑袋无力垂落。
“……”
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不……不!等等——”
冼妬拼命往前跑,却始无法触及对方。
二者之间却仿佛隔着时间与空间的河流,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一步。
“姐姐……楚嫖!”
“姐姐——!姐姐!别走……!!!”
她伸出手,试图抓住她。
却只是一场空。
白狐的黑瞳渐渐蒙上一层白雾。
她的瞳孔倒映着冼妬模糊的面容,似乎还有什么遗憾没能说出口。
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梦境破碎,纷飞的碎片化作一片暗伏在夜色中的血色阴霾。
——
“!!”
冼妬从噩梦中惊醒。
“……”
周围黑漆漆的环境以及淡淡霉味告诉冼妬,她还在地牢。
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
“姐姐……?”
冼妬不自觉抚上胸口。
手掌下,心脏疯狂地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
像是在给冼妬提示,胸口处说不清的闷痛再次出现。
冼妬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不。”
冼妬喃喃道。
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梦中的一切太过可怕,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她必须做些什么。
寂静黑暗的地牢中,突然腾起火光。
“……”
冼妬走到铁栏前,垂眸,举起朱缨枪。
“乒——!”
隐蔽的地牢内,刮来一阵炙热的风。
——
将军府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下人们行色匆匆,手上抬着绢布,金银器皿与宝石字画之类的东西。
正厅内,楚忠良正与同僚相谈甚欢。
“如今旱魃影响逐渐消退,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到正常状态!经此大难,唯有南海湾一处损失最小,最为安定,楚兄真是御下有方,功德无量啊。”
此人打扮既正式颜色又喜庆,只见他胸前绣飞禽,头上顶官帽,观其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说不尽意气风发,显然又是位某朝中朱紫,贵不可言。
“哪里哪里……”
楚忠良含笑抚须,应承道:
“李兄过誉,想来兄长此前就收到调任京城一事,不巧被此次灾情耽误,不知何时任职,在下也好给李兄践行!”
被楚忠良称为李兄的人闻言眉头一动,他目光划过带来的几箱礼品,复笑道:
“……楚兄莫要与我开玩笑,难不成不明白小弟意思不成?”
“这……”
见他直接点破,楚忠良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那李大人也是官场的人精了,见状,他连忙打起感情牌,拉过楚忠良的手,亲热道:
“楚兄!你我本就是同乡,如今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况且,犬子虽不才,却也在京中颇有才名,如今已考取功名,也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可又记挂着青梅竹马,京城女子众多却无入眼之人……”
这感情牌打得好啊,一记连吹带捧的连招哄得楚忠良有些飘飘然了。
楚忠良略有动摇。
然而想到冼妬的那副样子与之前答应过冼尘的话……
可是……
错过李家,恐怕难有好姻缘啊。
而且冼妬也越发不像话,仗着一身蛮力做下许多错事来,既然当初便是捡来的孽障,何不在给楚家埋下更多灾祸前嫁出去呢……
这么想着,楚忠良陷入沉吟。
见他眉头紧蹙,眼中迟疑。
李大人心下一定,对此事有了些许把握。
楚忠良此人为人老实,打从心底信忠君报国的那一套陈词滥调。却不懂得为官之道,难怪一辈子在南海湾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辈子驻外将军。
偏偏走了狗屎运,遇到的女子都生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先不说当初的冼尘下嫁,引得多少男子嫉羡。
生下的两个女儿,一个成了天子宠妃,一个得了无上神通,前途无量,若也像当年冼夫人那般……
李国栋目光闪烁。
攀上这门亲事,对于李家来说,有益无害!
到那时他为孩儿买官一事非但不用担心暴露,说不定还能看在贵妃面上再进一步。
二人各怀心事,倒也凑到一处去,眼见楚父就要松口。
“轰隆——!”
门外突然传出爆破声,惊得二人立马站起,扶住桌椅,惶惶连声问:
“怎么??!如此声势威力!莫不是山崩海啸??”
二人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