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光明正大出现在冼妬面前的妖怪,还一脸“你瞅啥”的欠揍表情。
冼妬就知道,她算是来对地方了。
直接到妖怪老巢里来了。
“……带走。”
瘦黑鸟人声音沙哑难听,倒是让冼妬想起一种妖怪来。
传闻鸩鸟是一种羽毛剧毒的猛禽,红眼黑羽,身上还长有紫绿色羽毛,鸣叫声出奇凄厉。
其羽毛在酒中浸泡一下,酒就成为鸩酒,毒性奇大,喝后少有人能存活。
“……”
鸩鸟脚步微顿,如芒刺背的视线始终紧盯他,像是要把自己的后背盯出一个窟窿。
鸩鸟有些紧绷,他擅长隐匿行刺,打探消息不在话下,但若是正面打架……
……听说蓝凫都被这恶童给撕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于是他准备当做没看见,不料身后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声音凛凛,带着风剑霜刃般压迫,险些将他面颊划出道道血痕。
“大胆!”
鸩鸟听到身边的士兵呵斥。
吓得他一个哆嗦,他怨毒的目光划过士兵,落到冼妬脸上。
冼妬没有理会士兵,目光紧盯鸩鸟,双眼微眯,重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押送我?”
鸩鸟双手扣在身后紧攥着,声音轻微颤抖:
“我乃国师手下,禁军统帅,押送你是陛下之命!竖子竟敢如此无礼!”
冼妬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不语。
“……”
鸩鸟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被关在铁笼中,受制于人,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她的眼神,带着锁紧猎物喉咙的杀气。
“带走——!带走——!”
鸩鸟吓得退后两步,连忙挥手叫手下人将笼子退走。
“……”
他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脑内不断回想刚才那个眼神。
要是早知道冼妬那么可怕……他根本不会特意现身,叫她给大哥对付得了。
鸩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此事禀报大哥。
他在冼妬身上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心中惴惴不安。
“你们先守着她,我去禀告国师。”
鸩鸟朝身边亲卫吩咐后,便匆忙转身朝神明台去。
“……”
——
“大哥……大哥!我刚在城门见到那小儿,果真不同凡响,她当真会乖乖听从安排赴宴吗?!”
鸩鸟使了遁地术,急忙朝国师诉苦。
“要不是弟弟我逃得快,险些叫她给生吞活剥了!!!”
神明台后殿,国师金公枭盘坐在蒲团上,坐在阴阳两仪图之上。
殿内烟雾缭绕,不知熏得什么香气,浓郁得惊人。
一双鹰隼般锐利金眸在烟雾后睁开。
金公枭抬眸看向虚空,对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鸩鸟道:“阿鸩,不必担心,我早有所安排。”
黑暗中,鸩鸟感到一丝安全。
“大哥神机妙算!!”
闻言,鸩鸟精神一震。
它听了金公枭的话,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早前便听大哥说,他曾卜算南海湾有圣人出世,所以叫蓝凫于南海观察,哪曾想几年后才出个石女,更没想到,这位卦象上至纯至善的“圣人”却心狠手辣,一个照面就令蓝凫葬身海域。
鸩鸟此前不信。
不过一个弱女娃,更何况他曾见过楚忠良,像那样一个怯懦迂腐的人能养出什么厉害角色?
就算她生来不凡,恐怕也早就养废了。
却没想到同样一个照面就被吓得不行。
听完金公枭的计划,鸩鸟忍不住感慨:“……还是大哥想的妥当!这下一定万无一失!!”
金公枭闻言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轻笑道:
“呵……任她什么天生圣人,也不过是从穷乡僻壤来的女娃娃,在这人间,拿捏这种人还不简单吗?”
他想起下属禀报楚忠良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金公枭与鸩鸟的想法一致。
从楚忠良身上,轻而易举就能找出她的弱点。
金公枭眼中浮现镐京街上的场景,他忍不住喃喃道:
“……要怪……就怪你偏偏托生成女人……”
身为妖怪的金公枭在融入人间封建王朝的数十年后,在不知不觉间,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观念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改变。
并且心安理得地认为女人是处于弱势,是一点点认同与施舍就能轻易收买的存在。
他们俨然忘记了妖族的生存状态,又或者,他们打心底站在天平向自己倾斜的这边。
这些想法手段毫不否认是有用的,一代又一代的期满会让人打心底认为那是真相。
谎言说久了就是事实。
可……真的吗?
谎言下的人们偶尔抬起头望向灰白的天空,心中可会闪过一丝疑问。
天空生来如此吗?
天外是什么?
是另一片无尽的了无生趣的灰白,还是直到捅破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层层可笑的蛛网?
是日积月累,经年累月下一层又一层的粉饰,让井底的人认为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天空永远都是灰白色。
直到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或是一道自潮湿井底燃起的烈火,淋湿了,撕裂了,扯破了散发着陈朽气息的蛛网,像撕开三尺白绫。
让这轻飘飘如水般的柔软,从梁下,胸前,腰间与脚上消失。
像柔波一样,或作一缕月光或是一道丝绸般的河流,轻轻亲吻她们的额头,洗濯她们的苦难,最后从女孩的□□流下。
化作一条河。
一条血河。
一条孕育生命,奔流不息的神圣河流。
赤红色的长绸啊,你是母神给予子嗣的权利,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母神的孩子从不畏惧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