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山让路。许丽丽菜洗好了,抱着盆要上楼。
陈诩咬一口,“姐。”他把那半个朝前递,嘴里有瓜吐字不清,“带上去吃。”
“我哪吃得了这么多,”许丽丽说,“这瓜看着挺好,多少钱一斤?”
“一块,”陈诩豌豆射手对着垃圾桶吐籽,“没多少,也就半个。我那没冰箱,吃不了你套保鲜袋放冰箱还能再吃一顿。”
“那还不算贵。哪买的,南市场?”
陈诩“嗯”了声。埋头吃瓜,真挺甜。
也解渴,凉丝丝的,吃着感觉人都没那么热了。
许丽丽腾手接过,“路口有人卖一块五,我就说他卖贵了。”她抱着菜和瓜上去,走二楼扶栏那想起什么似的,“钱你别忘了收。”
“多了,”陈诩啃西瓜皮,扔垃圾桶。蹲那甩手,“一共就七十多块钱的东西。”
“水瓶不要钱?”
“要什么钱,”陈诩说,“特仑苏我都喝完了。”
许丽丽笑起来:“收着吧。大热天的,跑腿费。咋样啊早上去看一趟?”
“明天还要不要跑腿了,需要包月服务么姐。”陈诩进屋又摸了一块。洗衣机嗡嗡响,他声音大些,朝外问,“什么咋样?”
周见山蹲那埋头苦吃,陈诩还头一次见哑巴喜欢吃一样东西。
跟吃包子吃饭都不一样。到底还年轻,吃到喜欢吃的眼尾都是舒展开的。
天热,西瓜切开一会横切面就馊了。陈诩怕吃不完浪费,他俩留的这半个刚才就没全切了。
他看了眼,拎着盆后脑勺留话:“还有一块。你都吃完吧。不用给我留。”
周见山抬头看他。
“南市场那边最近没什么头绪。工会要搞招聘会,估计也就这几周的事。”
许丽丽把东西搁门外的台子上,手遮在额边,“晒死了。我听我侄子说的,明天我再细问问。”
“姐,”陈诩抬头,很严肃,“其实你在外面偷偷干侦探对吧。”
“对,”许丽丽说。他似乎看见那双眼睛眯了眯,“你什么都瞒不过我。小子。”
陈诩先下意识感到心虚。很快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心虚个毛。
陈诩蹲那啃西瓜,听许丽丽叹了口气:“要我说,那体力活干着都太累人,你年纪轻轻的,又瘦,非吃这苦图什么,明明有那不用吃苦的本事。”
陈诩没说话。“姐难得啰嗦一回。”许丽丽说,“太热了这天。那钱收了,听见没?”
陈诩“嗯”了声。吃完在小院把盆洗干净,进屋时见桌上那一牙西瓜被从中又切了一刀。
从哑巴盆里最上面那块溜溜小的皮来看,周见山给他留的是大半。
陈诩站那,不一会笑起来。
“草,”他俯身拿起那半块瓜,“我不是叫你吃完别给我留么,你吃好了吗?”
周见山点头。眼尾上扬。
陈诩蹲那把那半块也吃了。吃完洗手洗嘴,弯腰把装了西瓜皮的垃圾袋口系紧,拎着出去。
“套袋,”他指垃圾桶,又指卫生间,“衣服洗好拿出去晾。米在碗橱小桶里,淘干净煮上。知道了么?”
周见山点头。
“电饭锅会用吗?”陈诩脚一顿,折返回来下巴朝锅点了下,“淘三遍,手搓着洗。锅底用抹布擦干了再放进去,不然有电。”
“放进去后盖上盖,摁左边第三个钮,”他事无巨细地交待,“摁完亮黄灯就是在煮了,就可以了。”
周见山看着他,两只眼睛很慢地眨了眨。
“会了吗?其实很简单。“陈诩以为他没听懂,“算了。等我回来煮吧。”
周见山动了。他伸手,用食指点了两下太阳穴。
之后,那只手落下去,用自己的唇瓣浅浅地碰了两下中指指腹。
看上去像是在亲吻自己的手指。很快周见山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轻笑了声。
这段手语应该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周见山开始低头寻找自己的本子,大概怕陈诩嫌烦出门去,动作有点急。然而夏天衣服换得勤,本子并不在口袋里。
陈诩站那没说话。
很奇怪。他并没有学过手语,对此本该一窍不通。
“行了,不用找了。”
也并没有很多的耐心去判断对方那些云里雾里的手势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陈诩已经太久没有静下心去倾听什么东西。
但此刻,像被打通任督二脉,陈诩好像突然看懂了周见山的话。听见了周见山的声音。
“你听懂了,”他斟酌着慢慢开口,“你会。”
周见山很快抬头。那双黑蒙蒙的眼睛慢慢变得很亮,他用力点了点头。
陈诩看着那瞳孔深处的欢欣与称得上惊喜的那瞬光芒。
半晌。
“知道了。”他说,“不错,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