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看起来是认可秦怿的提议,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正经得如同在开大会,随即开口道,“怿,我之前问过你,你会信我吗?”
得到秦怿郑重的点头,江恒才继续说道,“三年前我爸的那事后,我出现了急性精神崩溃,清醒了我发现我莫名其妙去到东南分部,但我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去那之后,我的精神力一直不稳定,周老师为了保护我的精神力,时不时会让我去注射一种名为安神剂的药剂,实话说注射后常会感觉精神混乱,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不太清,我甚至不清楚有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被药物左右产生的幻想……”
江恒一作冥思苦想,看起来在努力找寻散落的记忆碎片作佐证,他数着手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到东南分部后,米亚跟我说,我对你说了再也不见,但那不是我说的,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印象说过这样的话。要成为黑暗哨兵。永远不会与向导结合。向导是……”
“向导是一群不靠谱的,要不是秦怿的失误,也不会出事。只有成为黑暗哨兵,才算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依赖他人的……”愈发的胸有成竹让秦怿一时大胆起来,他自如地接过江恒的话。
江恒恰时回过神,错愕地看向秦怿,“你、你都看见了?”
秦怿点了点头,顺势帮助江恒串联记忆,“所以,那天你醒后是去见周秉正吧?你回到总部是不是见过他几次?那次去给余阿姨扫墓前是不是也见了他?”
“是,周老师总说我的精神力尚不稳定,需要安神剂辅助,但后来有你……我没有再接受注射,这回大概就是许诺偷偷进了我的病房做的。”江恒如实回答,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句,“但如果没有老师的授意,没人敢这样做。”
“在支援战机上做手脚,造成顶级哨兵惨死,借刀杀人陷害我,用安神剂对你进行精神操控,党同伐异让劳拉老师入狱,身居高位却放任变种生物体猖狂。”秦怿冷哼了声,细数着周秉正的所作所为,他看向江恒,见对方的神色复杂,但秦怿不打算再畏畏缩缩,他继续追问道,“还有别的事吧?”
江恒作势思考,这次想了很久,眉头拧作一团,看得秦怿于心不忍的,“算了,这些事也足够他吃的了,只是就像欣姐说的,过去的事可能没法作为指控,之后再想办法吧,你刚挨了针安神剂别过度思考……”
“结合分离剂。”江恒忽地出声,打断了秦怿的话,他努力回忆复述周秉正的所言所语,“结合分离剂是打造黑暗哨兵的关键一步,能让哨兵能摆脱向导,实现自我控制。”
“反人道打造黑暗哨兵。”秦怿接过江恒的话下定结论,“刚好集齐七个,七宗罪啊。”
证据拼图恰时完整地摆在面前,坦言后秦怿心中一阵轻松,又换成那不拘小节的坐姿,他抬眼见江恒沉着张脸,径直牵过他的手腕,凝神屏息半晌才开口道,“生气。恐惧。憎恨。不安。庆幸。一下子装了这么多情绪呢。我知道对周秉正的感情很复杂,不过能看清了就好。但我必须强调,你呢,不许自责,你也是受害者。”
江恒回应他的声音有些打着颤,“早看到了为什么不问我?我是不是有几次对你下过狠手,会很痛吧……”
“放心,你没那么厉害。”秦怿朝他挑了挑眉,见着对方的表情轻松了些许,才继续说道,“我想听你亲口说,我知道周秉正对你来说意义不一般。一开始我确实拿不准你的态度不敢乱说,但慢慢感觉你好像跟我变成一个阵营的了?”
秦怿故作严肃地盯着江恒看,微微扬起下巴神气十足的,居高临下地审问道,“所以,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从南部森林救我的时候。如果你像周老师所说的,根本用不着来救我。”江恒如实说道。
“这么早就?那你又为什么不说?”秦怿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道。
江恒一时踌躇起来,他对周秉正的态度复杂,不可否认周秉正是他敬重的老师,他曾深信不疑一位受他尊敬的前辈的所作所为,即使眼见人心在某一天烂掉时,江恒还是选择了先信任再质疑。
而对秦怿的感情更是,江恒在感性上本能地信任秦怿,却又实实在在看见秦怿亲口承认的“罪行”,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于水火。若要说血债血偿,秦怿早就超额完成了,细究起来,反倒是变成他欠了秦怿太多。
见江恒迟迟未回话,秦怿犯起别扭,抽回搭在江恒手腕上的手,讪讪开口道,“之前恨过我的吧?要不是救过你……”
手却忽地被一把拉住,江恒否认的声音不小,猛然吓得秦怿两肩一耸,“没有的!”
“说实话。”秦怿摆明了要跟江恒好好聊聊,不仅是那些一连串的荒唐事情,更重要的是压抑了太久的感情,他并不接受这单调空白的否认。
“当时事发突然我被冲昏了头,确实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冷静下来,我觉得你不会的,而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会。”江恒的情绪有些激动,被怼得说不出为什么,但秦怿就是很好,就是不会做这种事,他本能的,下意识的,从一而终的,都这样认为,见秦怿一时没接话,像是怕说服力不强,江恒赶忙又补充道,“你就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这样对别人的。”
秦怿并不满足,穷追不舍的,“用不着把我想这么好,你总是觉得人性本善,要是我也变了呢,就像周秉正说的,向导不靠谱……”
“你不会的!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而且对每个人都很好,你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江恒厉声打断他的话。
秦怿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像如何拐弯抹角,江恒都没着他的道,总是用事实做论据证明他有多好,但抛开事实呢,只谈论对他的情感,却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出。
想要复盘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变色龙战机的秘密,周秉正的种种罪行,似乎就差那声好不容易宣之于口的喜欢,秦怿只好再直接一点,“你说你都听见了,还听见什么了?我说的不止这些吧?”
话音刚落,江恒的神情霎时紧张起来,可好一会都一言不发。
时间渐渐变得浓稠,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就在秦怿等得不耐烦时,江恒忽然抬眼瞥向面前的某个位置,房间的灯恰时熄灭,一时伸手不见五指,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秦怿顿时警觉起来,本能地坐直身体,往江恒的方向挪去,惊慌地唤道,“怎么了?停电了吗?江恒?”
眼前忽地一亮,火光闪烁,秦怿的视线变得明朗,面前徐徐推来一个东西,定睛看去,是个竖着一支被点燃蜡烛的流心抹茶蛋糕,蛋糕面上的抹茶液随着推移小幅度地左右晃动,像秦怿此时此刻荡漾着的心脏。
他看见江恒乌黑的眼睛被火苗映得很亮,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恒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像怕惊扰他似的开口道,“怿,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