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上挑的眼尾往下垂落,视线却微微上抬,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尤遥。
尤遥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能力向她施展妖术。
她摩挲着自己此起彼伏的脉搏,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不明白,“因为我?”
“你那样盯着我”,赵晗元脸上端起温润的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好像有点受不了。”
尤遥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她顿时清醒了许多。不知为何,赵晗元又挂上了那副完美无缺的微笑。
这人真奇怪,一会儿和人吵吵闹闹,一会儿又架起一副君子模样。
尤遥哂笑:“是我考虑不周。这儿高出云表、空气稀薄,我知郎君体寒,却还带着郎君上来了。”
“不过,我看出来了,郎君你身体确实不太行。”
尤遥还是没忍住,啐了他一句。
赵晗元眉毛一挑,颇有兴味地笑着,他刚想要反驳几句,却被身后一个男声打断。
“尤施主。”
尤遥侧身,看清来人,哂笑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僵在了脸上。
她施礼,“三了大师。”
她知舅舅不会平白无故来找她,但她现在还不想和他说话,所以故意忽视了他的眼神。
赵晗元看着尤遥微微鼓囊的脸颊,幽幽转过身去,看向站在台阶之下的那人。
三了大师。
好一个风骨峻峭、冷然脱俗的世外僧人。
凛冽朔风卷得两人的衣袍翻飞,雪峰寂静地矗立在一旁,只余下风的呼啸声。
三了迎上赵晗元的视线。
年轻人的眼里含着挑衅,挑衅之下藏着欲望。
三了只是微微笑着,将他射来的锋利一一化为细雨。
赵晗元闷哼了一声,退了几步。
三了转向尤遥,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言语。
尤遥撇了撇嘴,“知道了。”
她经过赵晗元身边时,停了脚步,“你要与我们一同下去吗?”
他漠然,“不要。”
尤遥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笑脸的毛病了,她随意点点头。
赵晗元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点点酸涩的刺意扎在心里。
父王说不能养狸猫、不能斗蛐蛐,不能玩物丧志,不能暴露自己的喜恶。
所以他所有的欲望都只能等到了猎场上才能释放。
赵晗元捏紧拳头,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时而澎湃时而停息的情绪,只能下意识地压抑它。
***
走到半山腰,气温回升了许多。尤遥伸出窝在衣袖里的手,磨搓着手掌。
忽然,一个布袋坠在她眼前。
三了提着它的带子。
尤遥不解:“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是一个木制的弹射青蛙。
尤遥讶异道:“这不是舅婆留给你的那只丑青蛙吗?”
“御宁,把它交给你选择的那个人,”他叹了口气,“这是舅舅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到底还是修行不够。
尤遥捧着这木青蛙,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高兴得快哭了。
她就知道,所有的霉都不是白倒的!
“多谢舅舅!”尤遥雀跃地道出今日第一份真诚的感谢。
她念头陡然一闪,收起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三清大师……”
三了眸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按理说寺里大部分僧人都是金刚不坏之身,更别说是三清大师……”尤遥握着木青蛙,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舅舅忽然要把这东西给她。
“舅舅你说过从来都没见过的毒药,要么来自西域,要么来自宫廷。”
尤遥想到舅舅的身世,心里一紧,骂道:“他们也太猖狂了!简直毫无人性!丧心病狂!”
“三清监视我这么多年,他虽悔悟,但还是太迟。那群人这样不择手段是为了铲除异己,也为了杀鸡儆猴。”三了担忧地看着尤遥,“御宁,这京城你非去不可吗?”
尤遥摇了摇手中的布袋,坚定地说:“舅舅都愿意把它给我了,我当然要去会会他们。”
***
夜色静谧,月光映在斋院内的槐树上,闪着柔柔的星点。
尤遥坐在树影内,嘴里叨咕着什么。
她在想赵晗元。
这人虽然情绪无常,但也算是个有趣的人,路上可以用来解闷。尤遥转念一想,可是他身体太差,看样子也不会武功。她翻了个身,但是她身体好啊,她可以带着他一起锻炼,一起修身养性,而且他长得确实不错……
“尤娘子!”
尤遥还在胡思乱想,听到忽然有人叫她,浑身抖了一抖。
她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心里纳闷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来人正是赵晗元,他朝她快步走来,衣袖随着脚步左右舞动。
“我想通了!”他脸上难掩激动。
尤遥茫然:“你想通什么了?”
“我们一同进京吧!”
借着月光,尤遥抬头,望着赵晗元投来的目光,炙热、赤忱,还有一点儿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