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霞光卷着浩荡的金色鳞云,将碧空渲染得如同油画。
太阳升出海平线,万丈金光倾洒在粼粼海面上,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沉溺在天与海温柔的金色怀抱里。
江冉冉抬起手,日光淌过她的指缝,流进她盛满朝霞的眼眸。
思绪在一瞬间朦胧起来。
“大哥哥。”
她无意识轻喃了声。
她感觉自己好像坐在无人的云端,被轻软的云包裹,被柔煦的光笼罩,回到了那段美好得像做梦一样的时光。
恍惚中,她习惯性地往后躺。
他自然而然抱住了她。
“宸夙,”她静静地躺在他胸口,眼里一半是天上的太阳和霞光,一半是他,呢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多久没有再一起看日出了?”
他低头,轻吻了她的头发。
“这不是梦。”
“宸夙,你不知道,”江冉冉喃喃低语,“那天晚上长老把我们分开之后,他告诉我,说你再也不会来了。那天我哭了一整夜,我以为我永远,永远失去那个对我最好的人了。”
宸夙将她抱紧了些,微弯身子,把脸颊靠在她头上,贴着她耳语,“我曾经也以为,我再也找不回你了。”
“是你把我带到这世上的。”
江冉冉转身,双手也抱过他,贴进他怀里,“你给了一朵彼岸花生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会一次又一次不断地找你,找到她的归宿。”
“谢谢你。”他说。
江冉冉:“谢我什么?”
“我活了三万年,这三万年里我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宸夙说。
“等一个能把我这具死灰一样的躯壳彻底打碎的人,让我被困樊笼万年的心重见天光,让我身体里这缕日复一日凄厉呐喊、渴望挣开沉重命运枷锁的灵魂得到拯救。”
她感到他的温度越来越近,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钻进她后颈的毛孔。
“谢谢你救我,死神也有家了。”
海风流转,时空静谧。
朦胧的金色雾霭里,两颗心脏隔着相拥在一起的身体,同频跳动。
“对了,之前有一次,我跟肖学长聊天,”江冉冉说,“他一个人照顾了夏姐姐八年,我开玩笑说他是夏姐姐的人生救赎,你猜他怎么讲?”
宸夙嗯了声让她接着说。
“他说,不,是夏姐姐救了他,”江冉冉接着道,“他有一双最能看得清世间万千的眼睛,可在遇见夏姐姐之前,他说他看什么好像都没有颜色,他眼里的世界到处都是无尽的灰黑。”
“可是他……”
宸夙不解道,“我记得,他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画画了吗?”
“画不出颜色呀,”江冉冉说,“别的小朋友都喜欢五颜六色的油画棒,可他手里从来就只有一杆铅笔,他能画出别人画不出的透视角度和立体光泽,却画不出别人眼里的颜色。”
“后来呢,什么时候有颜色了?”
“当然是遇到夏姐姐之后了!”
江冉冉道,“他跟我说,他第一次拿起彩笔,是在一张画了很多小朋友的铅笔画里给夏姐姐涂上了颜色。”
至于前后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了。江冉冉也不知道。
“宸夙……”
她突然闷闷不乐地趴在他肩上,“你说,夏姐姐到底为什么要那样?”
“好啦,别难过了。”
宸夙轻抚她的头发安慰,“传说大海深处连着另一个世界,她是去找她的肖昱了,他们现在一定很幸福。”
“你真的放得下吗?”
“放不下,”宸夙却笑了笑说,“但我还有全世界最好的冉冉啊。”
“哎呦你看看你!”
“来吧来吧。”
桑小北拎着三串用树枝串好的鱼跑来,架到火堆上,“百分百野生纯天然无添加海鱼,肉肥刺少,包鲜美的!”
“我都好久没吃过烤鱼了!”江冉冉犯了馋,“听说长兴街那边有家烤鱼店超级好吃。”
“等回东江我们就去。”宸夙说。
“诶,宸哥,”宸夙翻烤鱼的功夫,桑小北一眼瞧见了他左手腕上被太阳光映出辉的手表,两眼放光,“你哪弄得这么上档的手表,太豪了吧!”
“当然是你冉姐姐赏的。”宸夙斜了他一眼,“怎么,想要啊?”
“这我哪能要。”桑小北立马收回垂涎三尺的目光,摆摆手口是心非道,“这可是定情信物级别的东西,我可不能觑觎,必须要独一无二。”
“哦对,差点忘了!”
下一秒他突然清清嗓郑重起来:
“在今天这个……呃,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普普通通的日子里,我,桑小北,真心地祝福我宸哥和我冉姐姐,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那必须的!”江冉冉美滋滋递了个wink给宸夙,“是吧。”
宸夙淡淡笑了下。
“唉,可惜了没带酒,”桑小北哀声叹气,“咱这高低不得走几个。”
“先凑合吧。”
江冉冉吹了吹烤鱼飘出的热气。
两人聊得越来越热烈。
宸夙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坐着,桑小北和江冉冉的声音在他耳边变得模糊,他的神思陷入了泥沼。
白头到老——从刚才到现在,他脑海里始终重复着这四个字。
有一颗被紧埋在最深的黑暗里的种子,突然在一瞬间爆开,流出它苦涩的汁液——他此前并非没想过这件事,只是每次,它刚在他心里露出头,他就说一不二狠狠把它压了回去。
他是死神啊,和她白头到老……
那是他求不得的奢望。
还有那些尚潜藏在背后黑暗里的不为人知的事——肖昱是被谁所害,妖域里究竟有什么,那些人背后到底是谁,有何计划,以及关于魇教主的一切。
暗处,到底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魇教主的魂魄,盯着江冉冉……
他望着大海,不敢去想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