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马车停下,裴晏迈入翰林院时,几位大学士都迎了上来,面色凝重。
“情况如何。”裴晏跟着他们往里走。
“人找出来了,缘由也都说了,但您所怀疑的事情目前我们并没有别的很清楚的证据,接下来如何全看您。”
“嗯。”裴晏颔首,“消息没有外泄吧?”
“绝对没有,”杨学士急急道,“昨日全然是个意外,如今人扣下的消息只有我等知晓,绝不可能再传出去。”
裴晏环视身前的几位学士,将这几人殊异的表情收入眼中,“如今还有些情况未曾明了,诸位可能要再辛苦几日,待到查清事实才能离开了。”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宋侍讲那边……”几位学士欲言又止,“可需要将他一同……?”
他们的话语终结在裴晏不带感情的一瞥中。
“不必。”
“……是。”
几位学士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忧虑。
翰林院一直都是清闲之地,年年都是循规蹈矩往前走,却不料在样卷即将定稿时被强行拆除,样卷一旦拆开就已不再保密,就不能再用,这叫几个大学士都出奇愤怒——辛辛苦苦劳动半月的成果付之一炬的滋味谁能受得了?
而当他们正打算查验时,大皇子殿下的出现却昭示着一切绝不简单,起码这绝不仅仅是翰林院的事情,果然没过多久,四皇子殿下便参与此事,接手查案……
翰林院一下子卷进两位才俊,一位是院中清流冯元冯编修,一位还是打着“四皇子老师”标签的宋铭川宋侍讲。
身份地位暂且不论,真相如何似乎也不重要,这个来向便是有的放矢,直指朝堂。
在离开他们视野后,一位不起眼的仆从跟上了裴晏。
“主子,这人嘴很硬,只承认是自己拆的卷子,理由是嫉妒同僚,撬不出别的东西来,因您说不能上刑就没用其他手段,只是关着。”
“陛下说要密查,自然不能闹大,不过他一个文弱书生,至今不肯交代倒也有些稀奇,”裴晏穿过层层守卫,懒懒开口,“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可曾查清?”
“查清了,冯元,京城人士,家中父母俱全,母亲身体不好,他未娶妻,无兄弟姐妹亦无子女,平日里出入也很是寻常,只是翰林院、医馆、家中、书坊,多年来均是如此。”
“他与大皇子或者柳家可有什么交集?”
“也没有,这人考上前后都与他们无关,平日里也与诸派并无交集,他并不是学士,论职责应当平日也见不到皇子。”
“先把医馆与书坊暗查一遍。”裴晏道,“他常去的几家均查明,看看有无这些人安插的人手,我去见见他。”
冯元就关在翰林院的杂物间内,他并未被当场定罪带去大理寺,只是暂扣,自然过得还好。
只是表情和心态明显很差,起码裴晏进门时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焦虑与恐慌。
“冯元?”裴晏站定脚步,念出了他的名字。
“……是。”冯元对上他的视线又低下头,小声道,“四皇子殿下。”
他看上去十分紧张,整个人有些神经质。
“别紧张,”裴晏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温声开口,“事你既然承认了,怎么做的如今也已查清,只需再辨明些缘由,便可结了此案。”
“我已承认了是我做的,还需要问什么缘由?为何不报陛下,”冯元并没有因为他的温言细语就放松,反而反应很大,“这……这还需要查什么!”
“冯编修好像比我更想了结此案啊,”裴晏无视了他的惊慌打断了他,语调轻松,“你可知道,私拆样卷是重罪,即使试题未曾泄露,你也要面临牢狱之灾,如今官职也一并不保了。”
“我,我知道!”冯元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一句话出口后又立刻放低声音,“但我既然鬼迷心窍做了此事被查出来了,自然也能承担这样的结果,殿下若是扣我在这对我来说更是折辱,我已经没脸去见同僚,倒不如早早将我定罪便是。”
裴晏饶有兴趣地从他游移的眼神上掠过,薄唇轻启。
“话说起来,底下人上报,冯编修你私拆样卷的理由是嫉妒宋侍讲年纪轻轻便与你同僚,才回翰林院几日便被学士委以重任出卷,因此看不惯他、想要趁他来出卷处时栽赃于他,才做出此事的么?”
冯编修像是想不到裴晏突然把话题扯到此事上,游移惊慌的神情茫然一瞬,“对。”
“那正好,你讲一讲宋编修吧。”裴晏一撩衣摆,就在冯元对面坐下,旁边人奉上茶水,他抿一口润润喉,笑道。
“啊?”冯元有些傻眼,“讲……讲他什么?”
“自然是坏话了,”裴晏轻描淡写,“你既然嫉妒他,那必然就在关注他,他这几日做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清楚楚,说吧。”
“我……”冯元张了张嘴,对上裴晏的眼神,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十分谨慎地开了口。
他与宋铭川实际上也没有很多交集,短短几日所说也十分有限,等他绞尽脑汁将宋铭川一举一动说完,看见这位四皇子殿下起身,像是了解够了,就要告辞,连忙喊道,“殿下!”
“嗯?”
“我,我这件事何时才能结案?”冯元的手捏着袖袍,几乎要把袖子揉捏得乱七八糟,“我每日都有些不得安宁,自己知道做错事,如今要是把我关在大理寺还好些,在此处,几位学士时不时还会来看我……我……”
他的表情出现一抹惭愧,不似作伪。
“查清事实,上报天听后自当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