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自习稍微有点不太一样。
原本敞亮的教室今日早早地熄了灯,反倒是大礼堂闪着七彩的光。而看惯了书本的同学们像是打了兴奋剂,在刺眼的舞台光下肆无忌惮地玩闹。
12月24日,周五,元旦晚会开场的日子。
白色的雪挂满枝头,将被黑暗笼罩的学校染成一片漂亮的银。靴子深深地陷进雪地,嘴里吐出的热气幻化成了捉不住的雾,在瞳眸的注视下飘向属于它的归属地。
银城下雪的时间很早,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就已经下过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那会儿天色渐晚,等到温锦年醒来,只剩雪留下的足迹。
而今天,是温锦年第一次见雪落下。
晚饭时间刚刚结束,身体里还存留着汤的温度。随着周围人嘻嘻哈哈的笑声,滚烫的血滚过血管,热得他脑袋有点晕。
好冷的天气。
虽然还没到时间,但因为寒冷,已有不少的学生进场。温锦年站在楼梯拐角的最角落,靠着栅栏看外面雪花纷飞。
池淮穆还没回来。
买奶茶……这么久吗?
他揉了一下自己被冻得发疼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想,要是再不回来,自己可就要被冻死在外面了。
“温同学温同学!久等久等!”
带着笑声和欢愉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温锦年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果然,一回眸,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正是闻世白。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因此当举起其中一只手朝温锦年打招呼的时候,那只被提起来的塑料袋就显得格外滑稽。
温锦年觉着好笑,没忍住弯了弯眼,顺手去接对方手里的袋子:“辛苦了。”
“小年你才辛苦哦!冻得耳朵都红了!”风予卿紧随其后,跟在闻世白后面冒了个包得严实的脑袋,用带着毛茸茸手套的手给人理了理衣摆,又随口两句抱怨,“今天好冷的…怎么穿这么少!是不是又没看天气预报?”
被指责的温锦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嗯……怎么说呢……
说自己又忘了?
“大家,怎么看见温同学就抛弃了我啊,留我一个人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可不好哦。”
听见熟悉的声音,温锦年下意识就抬眼看了过去。
随后,他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没有忘记你哦池哥!不能血口喷人!”操场上的灯亮亮的,风予卿的声音也格外明亮,“等我们的小年也很辛苦的!”
“嗯,这倒是,温同学辛苦了。”
池淮穆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带着笑,完全没有丝毫谴责的意思,反倒听起来更像打趣。温锦年眨着眼睛看他们胡闹,心里跟着笑容一起变得温暖起来。
这种温暖又幸福的感觉,就像一人围在火炉旁边,盖着一张毛毯看童话书那般。
就当他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面前毫无征兆地投下一大片阴影。他微怔,不可思议地抬眸,空着的手里就被对方塞进了一个暖暖的塑料袋。
很热,是令人舒适的温度。温锦年下意识地动了动发僵的手指,一点点向它收拢,直至将它拢进掌心。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给你点了五分糖的奶绿,”池淮穆的手停留在他的肩头,声音很轻很慢,“太冷了,喝点热的暖一暖。”
温锦年颤了颤眼睫:“…谢谢。”
比起对方说的话……他其实更在意他们之间越缩越短的距离。
这也……
太近了。
温锦年不知道池淮穆是怎么做到的。但意料之外,他对对方的接触并不反感。
甚至……
“快要开始了!我们该进去啦!”
风予卿的声音忽然响起,温锦年一惊,急忙从神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池淮穆嘴角轻轻一勾,往旁边侧了侧身,同时发出邀请:“一起走吗?”
对方没有犹豫:“…好。”
内场比外场更为人声鼎沸,填满了人的正方体里几乎没有了下脚的位置。池淮穆走在前面开路,一面望一面不忘照顾走在身后的几个人。
“好热闹!”风予卿声音仍然响亮,只是在人群里略显得模糊,“我好像看到我们班了!在那里!”
“什么!在哪!”闻世白踮着脚,“我怎么看不见?”
风予卿哈哈大笑:“没有灯光啦!你当然看不见哦!”
一众人里,最安静的还是走在他身旁的温锦年。
对方大概是真看不到,低着脑袋努力眯眼,却还是每次下脚都在犹豫,看着手足无措的样子。池淮穆无声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被他牵在手里的人似乎滞了一瞬。
“太黑了,我牵着你走。”池淮穆拉着他晃了晃,轻声征求意见,“可以吗?”
对方似乎没摇头也没点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又被周围人的声音盖了过去。
但最终他还是没挣脱自己的手。
时间正好,他们在找到自己的班级坐下后,台上的演出也正式开幕。在掌声中,红色的帷幕徐徐拉开,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站在舞台上,微笑着说出元旦晚会的开幕词。
温锦年听到有人在议论:“那个那个,穿西服的,是刑礼宴!”
“这么帅啊?怎么平常看不出来呢?”
“其实长得还是不错的吧,就是平常不咋说话,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人家也是真的优秀,学习好才艺也能上……”
“什么才艺?”
“听说是吉他,学了好几年了都。”
好厉害的人。温锦年一面把珍珠吸进嘴里嚼嚼嚼,一面在心中暗暗崇拜。
眼看着同龄人都有着才艺和特长了,而他温锦年……
居然还在想这个奶茶甜度正好。
发呆的时间里,开幕词已经结束了。随着主持人的退场,一个女生从后台走出来——她穿着闪亮的连衣裙,扎着美丽的发型,正扬着笑容和大家打招呼。
温锦年的位置离得有点远,看人的脸都勉勉强强。但那一瞬他还是看清了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