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俞溪牵着俞昙从姚府走出来,脑子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账本数字。
距离还本遥遥无期啊。
回到院子里俞溪率先倒在床上。俞昙点燃蜡烛把书本从小书箱里翻出来,就这灯光一笔笔抄写书上的句子。
俞溪躺够了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而后又宛如死鱼扑到桌子上,侧着眼睛观察俞昙写的课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俞昙学写字才不久,字不是特别立得住。但是慢慢写,一个个字横平竖直的也好看。
俞溪看着看着脊背上忽然窜上一层冷汗。
这个字……
想通关窍,俞溪无声地哀嚎,痛苦地想把自己之前给容晟的纸条偷回来撕掉。
让你装!让你装!
俞昙自从俞溪正儿八经开始忙枕风坊的事情后,早就适应了自家姐姐时不时抽一下疯,已经可以在俞溪如此诡异的神情下岿然不动地写字。
罢了,自己名义递出去的东西也未必是自己的。
覆水难收,还能怎样。
*
俞溪看着舒耀的母亲被官差拖走,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知道舒耀能长成那个样子肯定有外部原因,只是没想到如此外显。
舒家当家的是做鸵鸟充哑巴,这个当娘的倒是愿意轰轰烈烈来闹一场求个公道。
只是没教好孩子,也找错了仇人。
“捏柿子也知道挑软的捏啊。”
俞溪偏头和姚锦咬耳朵。
算来算去,直接动手打人的是姚锦,直接起冲突的是孙捕快,俞溪顶多被判个过失威胁。
“你是软柿子啊?”姚锦淡淡地白了她一眼,“你和孙家人没关系吧。”
“没有。只是巧合。”俞溪叹气,早知道那天不去破庙里忙那一遭了,白白惹了一身腥。
穿过拥挤的人潮走进二楼隔间,俞溪仰头仔细地打量布局,艳羡地凑到姚锦身边。
“羡慕你啊姚老板。”
姚锦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俞溪的脑袋,懒得和她掰扯。
“兜里干净了吧?”姚锦坐在软榻上,冰盆摆在屋角冒着寒气,“我说你这声势做得也太大了。
俞溪倚靠在窗边向外看,恍然看到一个青绿色的影子,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眼花了。
“时间太紧,我要是能变出十个八个分身,也不至于玩这一套。”
能胜过旁人的就这一双手和一个未必比别人聪明的脑子。
“下一步要怎么走想好了吗?”姚锦今日是听到闹事的风声临时赶来的,总归平日里懒得来这儿看俞溪一脸心痛地上那些冰盆子和茶点心。
“造神。”俞溪狡黠地露出一个笑。
那日的对扇在这小小的一块地方惹出了不小的风波,有人高价想从孙捕快手里转来都是以失败告终。
再想要也不能硬抢,因而真正硬了心想拿到手的自然会找到枕风坊。
自然是被谢绝了。
“咱这儿泉字门的扇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俞溪迎面只能看到一堆金子闪闪发光,忍者心痛为难地低头,“做这把扇子的匠人年岁已高,身体又差,还请您莫要为难。”
“俞老板,你直说条件便是。”都是聪明人,什么独一无二只是说给外面听的,说白了还是好处没给够。
来者俞溪从前没见过,也没在丰雨镇的人际脉络上瞧见这个人,因此更是小心对待。
只是不待俞溪开口,这人就直接下了决定。
“我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往后你家不论哪一册的扇子,我都可以买入。鄙人玉州孔氏孔荞。”
一句话直接漏了家底。
俞溪只当听不懂他的意思,幽幽叹息:“我能理解您的急迫,只是师傅这几日卧床不起,头脑也不清晰。若您不信,大可随我来。”
直到二人从药气缭绕的屋子里出来,俞溪眼眶微红很是难过。
“此事并非我有意戏耍于您。”
“只是,您大可提要求,我们可尽力而为。”
孔荞低头着看身边的年轻女子,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她的话,思索半晌还是退步。
“若是老人家身体有所好转,劳告知一声,孔家的条件永远都是有效的。”
“你这样戏耍他们也不怕玩脱手。”姚锦很不认同,眉心从头到尾就没放松下来。
俞溪摇摇头。
“手艺人大多是逼不了的。没人会信这扇子出自我手,自然也就闹不到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