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博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会等待那一天的,陛下,无论多久。”他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毕恭毕敬的外交官姿态。他优雅地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当门关上后,伊丽莎白·都铎终于允许自己滑坐到地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充满痛苦的忍耐,但此刻,她只想记住托马斯·博林看她的眼神,记住那种真正被爱包裹的感觉。
……
得知母亲同意签署了在自己亲政之前不再嫁的协议,玛丽一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感到了一丝愧疚。她赶紧画了个十字,喃喃道:“愿上帝原谅我的自私。”
“这样不是很好吗?”亚瑟在一旁露出温和的微笑,“玛丽你不会从此被送回苏格兰,交给那些从未见过的贵族照顾,直到我们的婚礼才能重逢。”
“但母亲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玛丽一世忧心忡忡地说,“一想到这点我就于心不安。”
亚瑟故作成熟地摇了摇头,模仿着他的父母教导他们时的姿态:“政治从来不关心个人幸福,玛丽。特别是对王室成员来说,责任始终高于个人情感。”
“是啊,玛丽你这些日子一直满心期待着伊丽莎白姨母指点你在送出的那本佛兰德斯历史书上的批注,可是她但凡有闲暇就只会和那个小博林爵士见面。”玛加丽塔点头附和道:“而且我听说小博林爵士是位新教徒。如果他真的娶了伊丽莎白姨母,可能会把她也变成个新教徒诶!”
“新教徒?”玛丽皱起眉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变革,”亚瑟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热忱,“意味着英格兰的教会可能不再受罗马天主教廷的控制,而是由我的母亲自主决定宗教事务。我认为这是件好事,能让英格兰摆脱外部的干扰。”可能是意识到以自己的年龄不大可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见解,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承认道,“这些都是母亲说的。”
玛加丽塔却嫌恶地皱了皱眉:“我不同意,亚蒂。天主教的传统和仪式维系着人们的信仰和道德,随意改变这些可能会带来堕落、混乱和分裂。拉丁语是罗马帝国流传下来的神圣语言,新教徒居然要摒弃它,这可是自寻退化。”
两兄妹很快便旁若无人地争论起来,而玛丽一世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若有所思。
……
一周之后,玛格丽特一世、费尔南多六世、亚瑟和玛加丽塔前来为玛丽一世和伊丽莎白·都铎送行。玛丽一世将随母亲返回苏格兰停留三个月,好让她的臣民们逐渐熟悉这位女王。这一安排将会在今后的每一年重演,直到玛丽一世亲政之后,停留期限将会延长至半年。
玛格丽特一世和费尔南多六世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不复往日的融洽。自从上次在大会议厅不欢而散后,他们表面上一切如初,私下里却常常因宗教改革之事而起口角。虽然他们总能在争得面红耳赤之前各退一步,不至发展成真正的争吵,但两人的相处已经多了一股别扭劲。
“我会在三个月后将玛丽送回来的,姐姐。”伊丽莎白·都铎承诺道,“在此期间我会好好照顾教导她的。”
玛丽一世站在母亲身边,表情平静得仿佛与己无关。在这对母女即将离开英格兰的当口,她们的关系甚至要比刚刚久别重逢时更加疏离。那时的玛丽一世虽然不太适应和母亲的相处,但内心依然渴望着来自真正的生身母亲的关爱。然而伊丽莎白·都铎在访问英格兰期间完全沉溺于与托马斯·博林的热恋,早已将这个女儿忘到了脑后。玛丽一世见到母亲的态度,心也凉了大半。
玛格丽特一世点头,上前拥抱外甥女:“暂别了,我亲爱的小玛丽,要做一个好女王。记住,英格兰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明白,姨母。”玛丽一世的情绪终于出现了波动,她紧紧地回抱住玛格丽特一世,带着哭腔道,“我会按照您和姨父的教导,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王。”
伊丽莎白·都铎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但内里却感到一阵心虚。直到这时,她似乎才想起过去的这段时间自己完全忽略了女儿。她赶紧转向玛格丽特一世:“协议我已经签了,希望能平息那些不实的传言。”
玛格丽特一世的眼神柔和下来:“莉兹,我并非要限制你的幸福,我只是想保护你和小玛丽。”
“我知道,玛吉。”伊丽莎白·都铎勉强一笑,“你一直都是更为理智的那个。”
伊丽莎白·都铎携着女儿的手登上船只,向岸上的人们挥手告别。在人群的最后排,她看到了托马斯·博林的身影,他没有凑上前来,只是远远地站着,眼中充满无法言说的情感。伊丽莎白·都铎与他短暂地对视一眼,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