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亲,一直打下去就会变好吗?”
一众愤懑的声音里突然出现一道格格不入的话,稚嫩的童声带着困惑又带着一种极致的悲哀。
沈岁晚顺着声音寻过去,一个扎麻花辫的,脸上带着雀斑的小姑娘,抱着鲜花,站立在一个穿着粗制麻衣,抱着破菜叶的老妇身旁。
小姑娘啜泣,勾着老妇的手:“娘亲,你不是教我不要让仇恨蒙蔽双眼吗?”
那老妇手里提着一筐的破菜叶,手指颤抖,忍了又忍,悲哀地捂住脸:“囡囡,你哥哥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啊。”
没有人听到角落里的悲哀,因为这场暴力凌辱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最开始是一道恨意十足的声音,伴随着扔出的臭鸡蛋,怒吼着“去死吧!”,刹那间,一片群情激愤的声音响彻云霄,只见各种烂叶、菜根、口水、唾沫,都朝着囚车里的俘虏扔去。
没有人阻止,因为他们只不过是把人族对他们做过的事还回去罢了。
不是亲眼所见,是难以想象这种场面的。
这种群情狂欢奔腾了近一个时辰,沈岁晚沉默地跟在队尾,目睹着囚车里的俘虏被扔得鼻青脸肿,满身伤痕。
人妖两族之间的矛盾竟然已经到如此地步,如果救世是她的责任,那么眼睁睁看着两族相残无辜受死的人,也是应该的吗?
“师姐,不必同情这些人,他们并不无辜,真正无辜的人应是那些无心战事,但有心无力的人。”
谢霜序握住沈岁晚的手,淡淡地说。
沈岁晚扭头朝他露出一个放宽心的笑,说:“没想到有一天师弟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啊。”
谢霜序哼笑两声,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囚车里原本安安分分的人突然暴起,仿佛是终于忍受够了羞辱,抓起身上的菜泥一把朝围观人身上扔去,愤怒地抓住囚笼的栏杆,怒吼:
“你们这群低贱的牲畜!做什么伪君子,要杀要剐随便来!”
“你和他们讲什么道理,畜生就是畜生!”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群情激奋的气氛增加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原本晴朗的日照突然被一片乌云笼罩,四周的环境瞬间暗沉,一种毛骨悚然的氛围蔓延开来,每个人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黑沉沉的眸子齐齐直盯囚车里的人。
“我说,他这是算破规矩了吧?”值守在囚车旁的士兵最先开口。
他旁边的人表情阴狠,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的目光锁定着囚车内的人,轻嗤一声,向众人高声道:
“当然,王对他们仁慈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机,没想到这些败类还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反抗,还伤了大家,是时候轮到我们为王教训这些败类的时刻了!”
他的话就像一枚炸药,瞬间点燃气氛,囚车被打开,俘虏就像拖垃圾一样被拖出去。
原本还维持人像的妖族当即按捺不住,兽耳、兽尾、兽脚,一下子全都显露,仿佛狩捕猎物般扑咬而上。
沈岁晚只看见属于俘虏的手、足,被活生生撕咬下去,血液喷溅,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散漫的声音悠悠响起。
“诸君,发生这种事,为何不先禀报,这样,我们的王可是会不喜欢的。”
喧嚣蓦地转为寂静,众人立马停下动作,伏下身体,一些人恭恭敬敬从俘虏尸体上退下,而另一些人则是狂热地高声喊道。
“只有莫烨才是我们所追随的妖王,而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姬绥!”
一众哗然,没人敢接这句话。
所有人都伏着身子,毕恭毕敬,只有沈岁晚和谢霜序,直挺挺站在队伍的末尾,很是显眼。
好巧不巧,沈岁晚在不知所措中,眼神和正对面屋檐上的男人对上视线。
身着一袭浅青色素缎长袍,墨发随意披散的男人,支着身体,倚靠在屋檐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岁晚。
半响,他随意一指,懒洋洋地说: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