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示意林霜寒放轻脚步,两人悄无声息地蛰到门边。
糊门的纸上戳了个小洞,林霜寒往内看去,但见苏子玉神色严肃地提笔写了什么,随后将纸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放飞信鸽的一瞬,苏子玉恭谨地握拳朝东方拜了拜。
林霜寒同苏子玉相处时间不短,一眼就明白了苏子玉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泛起几分寒意。
苏子玉的行为在她料想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等不及,瞒着她就办了。
那夜在苗寨,苏子玉态度真诚,她几乎要对苏子玉改观。不过还是考虑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实在是无法预料,她不欲苏子玉卷入其中,这才仍旧选择隐瞒。
她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处,两人至少还是朋友。
苏子玉要给她姑母打报告前至少也要知会她一声。
否则以她的性格,真把苏子玉当做眼线的话,一声不吭直接将人打晕了带走,苏子玉也是拿她毫无办法,哪轮得到他现在还能活动如常?
她微微叹了口气,与商云一同下了楼。
小二见着是她,轻车熟路地又送来一壶银月酿,但这回林霜寒却无心再喝。
商云打量她的神色:“你很难过?因为你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的未婚夫背叛了你?”
商云说这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实则却密切关注林霜寒的的神色。
林霜寒没听出来商云话中的深意,她摩搓着盛了水的瓷杯,低落道:“是有一点难过,我以为辉之他也把我当做朋友了,可没想到……”
又是“朋友”二字,而非“未婚夫”。
商云若有所思地摩擦瓷杯:“只有一点难过么?你对他似乎很是宽容。你很喜欢他?”
林霜寒愕然抬眸,下意识脱口而出:“不……”
商云立即打断了她的话,紧跟着抬起眼来:“还是说,其实你一点也不在乎他,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宽容?”
林霜寒猝不及防撞入商云的眼眸。
男人眼中灼灼,似有暗火燎原,倒映她此刻愕然的面容。
“嗯?”商云又欺近一步,“是哪一种?”
随之包围而来的,是商云身上常年浸染的草木香。
林霜寒的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咚咚”“咚咚”。
声音震耳欲聋。
她“腾”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仓皇与商云拉开了距离:“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商云的眸子凝着她,若有所思。
顿了会儿,而后方懒洋洋地靠回座椅:“有点好奇。”
林霜寒咬着唇思索一阵,自觉想出来个完美的回答:“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林霜寒的神色太过认真,而说出的话实在又是昭然若揭。
商云没忍住笑起来,他继续道:“是不能回答,还是你没想好怎么解释?”
林霜寒果然给他绕了进来:“要解释什么?”
商云道:“解释你为什么不在乎他,他不是你未婚夫么?”
林霜寒再一次给商云问得哑口无言。
她既不能说自己在乎苏子玉,也不能否认苏子玉的身份,该怎么回答?
眼看林霜寒为这个问题又把唇咬起来,一副不想明白就能把唇咬穿的模样。
商云闷笑两声,终于正色道:“林姑娘,这个问题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应对苏子玉。倘或我猜得不错,他应当是向你姑母,如今的天子报信去了罢?”
商云主动换了话题,林霜寒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想来不出两日,姑母的暗卫便能闻讯赶到此处,届时……”
林霜寒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忧急的神色表明了一切。
倘或皇帝在此地截留诸人,那么她就只能被带回宫了。
商云沉吟道:“不出两日……”
他当机立断,“既而如此,那咱们今夜便离开。”
“只要在天子抓获你行踪前赶回千丝门,她便再没法强行带走你。”
“可是……”
临到这时,反倒是林霜寒犹豫了起来。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商云道:“你放心,不会起冲突的。你忘了,还有月长老呢。”
林霜寒心下稍定。
她方才犹豫确实是担心姑母与千丝门起冲突。
姑母是行伍出身,性格并不算和善,倘或知道她藏匿于千丝门,说不得便要亲自带定北军来“剿匪”的。而千丝门再如何厉害,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可能真能与皇帝硬碰硬。
千丝门是她最后的温柔旧梦,姑母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不愿这两方互相伤害。
但商云提到了月长老,林霜寒多少还是被说服了。
在她印象里,月长老一向在与人交往的这方面很是厉害。而况且她想起来当日在青州客栈,嘉山言语之中似乎也识得月长老,说不定月长老与她姑母有交情也未可知。
想通了这些,林霜寒便即应下。
如此敲定之后,两人不再谈论此事,免得苏子玉觉察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