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澄见罗纹笺上画着罗小绮今日的行动路线,路线处还标注了相应的时辰、行动内容、关键证物等,让人一目了然。
一抬眸又见她眼下乌青,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想起她今日查案时一刻也未歇,便收了罗纹笺,起身送她回柠月轩。
屋外露重,凝着寒气。黎慕白顿醒了瞌睡,紧了紧衣衫。
月已沉下,云翳散去,星子亮皎起来,低垂垂的样子,望之似乎举手可采,像极了旧年里某一夜的星光。
她一时恍惚,不禁把手朝上探去。
夜风很凉,呼呼地流过指间。手掌成了落叶,像在荒野上飘零,凄凄茫茫。
她方觉那光之遥远。
赵曦澄屈起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腕,道今日他亲自去了一趟公主府,已暗中确认公主府所有合欢树均为寻常品种,无一棵是阔荚合欢。
她讪讪地垂下胳臂,含糊应着,看他步子放快,忙跟上。
至次日,她醒来时,太阳已上树梢。
她急急简单梳洗过,准备去不梨居,却见锦允正在门口候着。
见她出来,锦允似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告诉她,赵姝儿在偏殿等她多时了。
她忙忙跑去,只见赵姝儿窝在一把红木雕花圈椅里,素净的胡粉色衣裙,髻上只缠了两根鹅黄丝绦,是明净的春色。
身旁的方几上,搁着一篮子花。此刻,她正手持一枝,百无聊赖揪着花瓣儿玩,脚下围了一地的碎花。
赵姝儿见她来了,扔掉手里的花,嘟囔抱怨道:
“白黎,你是不是猪啊!这般晚才起来,也不怕臊的!偏偏我那四哥出府前,吩咐我不许去柠月轩扰你。你说,我四哥咋突然重视你来着呢?是不是你又捣鼓出什么新吃食来了······”
黎慕白脸腾地一热,支支吾吾着:“我——我——”
“好啦好啦,别我我我的。我呀,暂时对你那新吃食也无甚兴趣。四哥不让我去找你,我就糟蹋他府中的花。这地上的花,算是我跟他扯平了,与你无关。”
“······”黎慕白对着成堆的落英,无奈苦笑。
“我今日来找你,是为罗小绮的案子来的。昨日我带回去的那个呕吐物,正是罗小绮昨日早上食用的红枣粳米粥,粥里有毒,但毒量极小,我验不出是什么毒。”
黎慕白一惊,道:“可剩下的红枣粳米粥并无毒。”
“对,这就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特意来找你。我本想去找王赟,可又恐我父王知晓。他现在只同意我验尸,但不许我参与查案。”
“那郡主可把这事传达给大理寺了吗?”
“我已写好送去了。今日我找你,就是想跟你去查案。罗小绮是我最要好的姐妹——”赵姝儿哽咽着,“白黎,我很难过。”
黎慕白忙安抚。
她自己又何尝不难过呢?她恨自己明知有人要害罗小绮,却无法阻止凶手行凶。
见赵姝儿渐渐平静下来,她忍下伤心,问道:“那个呕吐物,有何难闻的气味吗?”
“有,是臭味,但那臭味,不是寻常的臭味,我难以形容。此外,那臭味里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木樨花香味。”
“木樨花香味?”黎慕白蹙了蹙眉,“当下并非木樨花盛开的时节,且近日罗府所有饮食里也没有用到干木樨花的。”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想不出是何种毒药既臭又香的。”
黎慕白沉吟片刻,道:“也许这木樨花香,是凶手用来掩盖毒药之臭的。”
所谓“是药三分毒”,毒药亦是药。她忆起陈家医馆的陈若林深谙医理,又见多识广,应该有把握判断出罗小绮是中了何种毒。
“走,我们去陈家医馆。”黎慕白说道。
“为何要去陈家医馆?与案子又有何干连?”赵姝儿不解。
马车里,黎慕白把陈若林缓解庆阳长公主头疾一事告知了赵姝儿。
赵姝儿听后,表示要去公主府一趟,一来是她作为晚辈理应去探望,二来她要去安慰开解卫韶樱。
黎慕白简单说了下卫韶樱治理公主府的情形,让赵姝儿不必过于担忧。
赵姝儿却说,罗小绮的离世,一定会对卫韶樱造成很大打击。
她告诉黎慕白,卫韶樱自幼就被庆阳长公主限制出府走动,在府内她也没有什么同龄玩伴。罗小绮虽是卫昌的远房外甥女,但她第一次上公主府时,卫韶樱就黏着她不放。
长公主也很是喜欢罗小绮,曾多次接她到公主府中小住。罗小绮与卫韶樱几乎是一块儿长大,情比姐妹。
黎慕白不意罗小绮与公主府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杜轩很快就把二人送到了平正坊的陈家医馆。
黎慕白见那门板不再脏污,知医馆定是受到公主府的庇护了。
陈若林正坐在大堂翻着一卷医书,见黎慕白与赵姝儿进来,忙起身相迎。
黎慕白道明来意,称自己是来替一个朋友请教一些医理知识。
陈若林招呼二人坐下,又亲自倒茶。
“陈大夫,我那朋友这几日不知何故,犯起了恶心呕吐,又不肯看大夫。我无法,想起陈大夫医术高超,就冒昧来打扰了。”黎慕白道。
“无妨!我还正要去多谢白姑娘的举荐了。”陈若林拱拱手笑问道,“姑娘的朋友可是女子?”
“是!她本是好好的,突然之间,一吃东西就干呕。”黎慕白道。
陈若林又问了下之前的饮食情形。
黎慕白想起罗府中人说罗小绮常喝红枣粳米粥,且近日饮食都是往常食用过的,便回道:“饮食都是依照素昔来的。”
“若是如此,应跟饮食无关了。”陈若林斟酌了半晌,又问道:“你朋友可否已成亲?”
“成亲?这跟成亲有何关系?”赵姝儿惊问道,黎慕白亦是暗自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