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赟依礼,客套地与她寒暄。
她试图与他提及案子,但又怕自己所言不得要领,一面闲扯,一面垂首瞅着衣襟上的细花碎叶。
这些花叶绣工精良,每一针每一线都极其讲究,连纤细的花蕊都用上了好几色丝线。
头一回,她发觉刺绣竟是如此之美。
先前,她从不留意这些,满心满眼里只有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仵作。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王赟一眼。
他今日仍着绯色官服,头戴梁冠,目如点漆,面似冠玉,容止可观。
她忙低下视线,又见他的衣边亦镶滚着繁复的纹样,绣工亦甚为精良。
心里顿时无由涌上一股子烦闷,她不想再看这些刺绣与纹样,甫一抬首,就见积云堆雪的梨花深处,一着紫锦宽袖袍的男子,正与一少年模样的女子徐徐而行。
赵姝儿仔细瞧去,却见她四哥的眉眼貌似没往昔那般冷,甚至有些暖。
她觉得这定是日光照耀的缘故。
再看他身畔的人,下颌纤秀,眉眼清亮,虽着男装,仍如一枝刚抽出的白菡萏,亭亭秀秀。
在雪絮似的梨花堆里,两人如同从云间走出来的一双璧人。
赵姝儿突然觉得他们二人很是赏心悦目,想若是白黎换上女装,会不会与她四哥更般配些呢······
正当她胡乱忖度时,王赟已上前施礼。
她忙收回遐思,向赵曦澄问好后。
几人一起往偏厅行去。
她悄悄问黎慕白,今日要去何处查案。
黎慕白亦悄声告诉她,道近日自己要随侍殿下的膳食,不太方便陪她一起查案了。
在偏厅各自落座后,王赟把案子进展向赵曦澄做了大概禀报。
大理寺在余音阁一带布了防,但那戴帷帽之人久未现身。
其次,那疯妇人的真实身份,大理寺正在查访。
黎慕白听着,忽问他可否查了琴霜。
“琴霜自我与你一起听过她的琴后,就一直未踏出过余音阁。”王赟道。
黎慕白猛然觉察到身上多了一道视线,悄悄转了转眸子,却见赵姝儿正在听他们探讨案子,赵曦澄捏着茶盅眺望窗外。
她疑惑适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王赟已接着道:“据传回的消息,琴霜病了,最近还请了大夫。”
她忙问:“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王赟似是知晓她的想法,笑着回道:“那大夫没戴帷帽,是陈家医馆的陈若林。”
“前去请大夫的又是何人?”她紧接着问。
“余音阁的一个小龟奴。”王赟道。
“小龟奴?”她皱了皱眉。
“白黎,有何不对吗?”赵姝儿问道。
她朝赵姝儿点点下颌,又问王赟:“是哪一日?”
“是前日,三月初八。”王赟道。
赵曦澄搁下茶盅,道他今日要先去鸿胪寺,尔后再去大理寺。
王赟忙起身应诺。
赵姝儿心系凶手下毒手法,提出自己亦想跟着去查案。
赵曦澄因赵姝儿奉圣命负责检验,如今又查出罗小绮是中了野芹之毒,遂命王赟查罗府命案时带上她。
比及他二人离开后,黎慕白欲问赵曦澄她要不要跟着去鸿胪寺,赵曦澄就带着她出了府,杜轩杜轶驾车。
及至车停,她下来一看,却是陈家医馆。
“殿下,您不是要去鸿胪寺吗?”黎慕白狐疑地问。
“是要去的,顺道来这医馆看看。”赵曦澄顿一顿,又道,“毕竟姑姑的头疾,现下是这位陈大夫在瞧着。”
语毕,已神态自若地抬脚往医馆行去。
黎慕白忙跟上。
医馆内,陈若林正在翻着一卷医书,忽见赵曦澄与黎慕白进来,神色一怔,忙上前迎接,请赵曦澄坐了上首,并亲自奉茶。
黎慕白道明来意,陈若林忙把长公主的头疾情形向赵曦澄禀告,并表示自己必定会尽心尽力医治。
赵曦澄淡淡颔首,暗暗丢给黎慕白一个眼色。
黎慕白忙随意与陈若林攀谈起来,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三月初八上,问陈若林那日来医馆请他出诊的,除了她,还有何人。
陈若林回忆了一下,道那天请他的是一个自称姓李的公子,出诊的地方是余音阁。
黎慕白又问那公子腿脚是否不便。
陈若林道那公子步履稳健,只是始终戴着帷帽,不知样貌如何。
继而,他问起黎慕白的朋友当下病情如何,可否请大夫上门诊治了。
黎慕白心中一痛,胡乱应了两句。
陈若林一番叮嘱,望她多劝解她朋友,万万不可为了一个负心人搭上性命。
随后请赵曦澄与她稍等,他去抓几剂药让她带给她朋友。
赵曦澄不明所以看着她,她只好用指尖在案上划了一个“罗”字。
案上正摊着一本医书,是陈若林适才翻阅的那本,摊开的那页上记载着米囊花的药理。
她顺手拿上看起来。
看完后,她见书页空白处还手写着五子衍宗秘方,其用药有五味子、枸杞子、菟丝子、覆盆子、车前子、牛膝、羊淫藿、紫车河、鹿角胶等。
秘方旁又附有批注,其意是此药方可与麒麟求子方一并使用,疗效将更佳。
黎慕白暗赞这陈若林委实涉猎广泛,不但擅长施针,还通晓秘方。
又一壁往下看,只见批注里还写着:经验证,此方被一贵人常年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