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花落,牵枝动叶。那乳燕终是颤巍巍地扇起了翅膀,奋力往上扑腾,一次比一次高。
听闻赵姝儿来了,黎慕白忙揉揉被风吹得酸痛的眼眶,归置好散乱的卷轴。
随即,蔡修拙亦上了凉王府,奉大理寺卿王赟之命,请赵曦澄过去大理寺一趟。
赵曦澄便与黎慕白兵分两路,把马车留给她,嘱咐她小心行事,自己则骑马出了府。
比及黎慕白来至偏厅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成堆的花瓣。
而罪魁祸首者,仍在辣手摧折一枝紫荆,见她来了,神态自若地拍了拍衣上的落英,嘟囔着:“白黎,你真是让人家好生等。”
黎慕白忙道歉,见赵姝儿今日仍是一袭灰蓝色的男式袍子,头顶束一个乌髻,缠着湖蓝色发带,活脱脱一个可爱少年模样。
她一时有些摸不准赵姝儿的来意。
赵姝儿却已叽叽喳喳说了开来。
原来,害死罗小绮的凶手李奈自投罗网后,端王爷便不许她再沾染案子分毫,并命她不得随意踏出府门。
于是,她便以跟凉王府的司膳官学做膳食为由,瞒过她父王,顺利出了府。
为行动方便,她特意悄悄带了一套男装,然后在马车里换好。
黎慕白苦笑——为何要拿她来当幌子啊?她自己这个司膳官,都是依赖买来的吃食方坐稳的,又何谈去教人呢?
这不,落后她又得想法子替赵姝儿搪塞。
黎慕白刚要向赵姝儿抗议,拜托赵姝儿以后不要再拉扯上她了。赵姝儿却强要她陪同自己去大理寺,要去看看李奈究竟使用了何种下毒手法。
黎慕白忙坚定拒绝,并捏造赵曦澄有钧令在。
赵姝儿无奈,只得与她一道去陈家医馆。
陈家医馆内,陈若林正在翻阅医书,见黎慕白与赵姝儿前来,忙起身相迎。
寒暄过后,他便问起她们的那位朋友可否请大夫诊治了,服了他开的药后是否有好转。
黎慕白方才记起,上次她与赵曦澄来这里,陈若林确实开了几剂药。
只是那药已被她随手给扔了,一时颇感尴尬,又恐赵姝儿不明就里给嚷了出来,忙扯个慌敷衍。
她不想辜负陈若林的一片好意。
她对陈若林道,她们此次来,是想向他请教一些有关女子的药理,希望能去内堂。
陈若林见状,便对伙计交代一番,引她们二人往后头去。
黎慕白状似随意问道:“陈大夫是何时到京城来行医的?”
“去岁春。”陈若林答道。
才闲话几句,便抵达内堂。
黎慕白见四下里无人后,遂将画拿出。
陈若林看着那徐徐铺展开来的画绢,眼神一寸一寸地亮了。
只见画中女子,五官俏媚,眼尾斜飞,着白罗衣白罗裙,袖边裙角处细绣一圈浅桃红花纹,人虽已不妙龄,但仍风华绝代。
“真是个大美人啊!”赵姝儿惊呼,“这不就是上巳节城郊小树林里被缢死的那个女子吗?我当初就说她美,竟没想到会是如此之美!”
黎慕白端量着陈若林,问道:“敢问陈大夫,可识得此人?”
陈若林眉尾瞬间耷拉,眼中恍惚有水汽氲起。
“白黎,你是不是弄错了,陈大夫镇日行医,如何会识得此等美人?”赵姝儿道。
黎慕白对赵姝儿的话置若罔闻,双目逼视陈若林。
陈若林紧紧攥着画绢的一角,指节尖锐地凸起。
大半晌后,他才吁出一口气,僵硬摇首。
黎慕白见他如此形状,对之前的推测已是十分肯定了。
她道:“凌心杳杳,琴霜渺渺,陈大夫当真要令她们这般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殒了?”
陈若林浑身一颤,眼中水汽愈增,几要溢出。
俄延片时,他猛地松开捏住画绢的手,牵袖抹了一把脸,哑着嗓子道:“姑娘若无它事,恕不奉陪了!”
黎慕白却道:“如果陈大夫可以告知,凌心来京城要寻的是何人,我可以将此画赠给大夫你,亦可揪出残害凌心与琴霜的凶手,更可查出双钗案的幕后主使人。不过——”
她话锋一转,“陈大夫需留在京城,治疗一个人的宿疾。”
赵姝儿彻底懵了,不解地望着黎慕白——陈若水不就是双钗案的凶手吗?并且此案已结,那陈若水早伏法了的!
黎慕白示意赵姝儿稍安勿躁。
陈若林垂着眸子,僵立良久,方看向黎慕白。
黎慕白对他郑重颔首,并把画递与他。
陈若林终是接过,端详须臾,将画绢慢慢收卷。
“姑娘可不要忘了适才的承诺。”他停了一停,斟酌下用词,“凌心进京要找的人,非富即贵,并跟五子衍宗方有关。”
言罢,他送二人出去。
黎慕白心中一动,登时,一股凉意生遍全身。
赵姝儿仍在茫然中。
黎慕白拉她出了内堂,当着伙计的面如常谢过陈若林后,便快步出了陈家医馆。
马车上,黎慕白打断赵姝儿接二连三的追问,语调严肃:“我先送郡主回府!”
赵姝儿自是不肯,对黎慕白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嗤之以鼻,准备使出平日在家中胡搅蛮缠的劲来。
黎慕白不为所动,正色道:“郡主,有些事知道得愈少愈安全,于你于王府,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