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大儿吗?”杜茵头摇的飞快,不假思索道,“他上了T台只有被骂傻大个儿的命。”
“你才是天生模特。”她上下打量陆林深几遍,似乎颇为感慨,叹道,“我要是服装设计师,怎么也得逮了你做专属模特。”
陆林深被她这话说的一怔,随即笑道:“倒真有人跟您说过一样的话。”
“真的?”杜茵惊讶道,“那她品味实在很好。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她这一句,不知夸了几个。
陆林深忽略这个,将重点放到她话中最后。
思索一下,他认真向杜茵建议:“她是名非常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若是可以,我十分乐意为您引荐。”
作为一名资深主编,手握无数时尚资源,类似的话常有人在杜茵面前说起,杜茵每每听到,多不置一词。
只家里这群俱是医痴,凭她在外头再是风生水起,他们也从不能攀上分毫。
今日陆林深话中却似有“提携”之意,杜茵听了一时还真有些恍惚。
陆林深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一下道:“我没别的意思。”
他郑重向杜茵解释:“您做时尚杂志多年经验丰富,我那朋友也痴迷时装,最近刚回国发展,手里正有个时装品牌。若能有幸跟您聊聊,我想她应该会很高兴。”
这就还是存了几分想帮人提前清扫边角的意思。
不说其他,单是国内时尚风向,问杜茵总是不会错的。
陆林深说完,见杜茵一时没有说话,拘谨着将两盘糕点重新往杜茵那处推了推。
少见陆林深如此,杜茵被他的动作逗笑:“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引荐不引荐。”
她爽朗道:“你不是知道,茵姨我最好交朋友了,你只管叫她来就是了。”
一句话说完,一块如意糕莫名凑来嘴边。
杜茵顺着拿糕的手看过去,孟宛白正满面呲花,笑着看她,那眼中透出十足的满意,并颇具别种意味。
这老太太。
杜茵就着她手咬过一口,拿过糕点继续道:“不如就约在家里吧,是吧妈?”
她边说边看向孟宛白,孟宛白赶忙接过话茬,趁机补充着:“就是就是,你只管叫她来家里,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
陆林深莫名觉出不对,看过几次,两人都只满面带笑看着他。
他呷一口茶水,咽下疑惑:“那好吧。”
他道:“改日我带她过来。”
孟宛白激动得拍下大腿:“哎!”
杜茵“嘶”地一声痛叫。
孟宛白捋下白发,讪讪道:“来了好来了好,来了阿婆给做好吃的。”
微信“叮咚”一声,陆林深拿出手机解锁。
是关越诗告知他,她行李已经收拾妥当。
约好的时间马上就到,他得去接人回家了。
陆林深站起来:“阿婆,我就不多坐了。”
他道:“我让师父帮忙做了些东西,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提起?”
孟宛白拍拍脑袋:“瞧我。”
她跟着站起来:“你师父放在玄关了,就怕你来了找不着。”
陆林深走去玄关,一个提袋显而易见放在鞋柜,丝丝缕缕的药香蜿蜒钻出袋口。
陆林深嗅到隐约气息,知道是自己托师父捏的药丸没跑。
他将东西提在手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来一趟,又吃又拿的,实在让您二老受累。”
孟宛白道:“哪儿的话,我高兴都来不及。”
杜茵也走过来,插话道:“还不快走,小心你阿婆再包些糕点让你带着。”
孟宛白一拍脑袋,当真“哎呦”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陆林深失笑摆手:“阿婆,莫忙了,我真得走了。”
孟宛白惋惜停下:“那好吧。”
夜色深沉,等人消失许久,孟宛白仍望着夜色出神。
杜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捕蚊灯下飞舞的小虫。
她疑惑道:“妈,您看什么呢?”
孟宛白没有说话,只脸上扬起笑容。
这笑容逐渐扩大,直至最后她轻笑出声。
杜茵抱住她,担心道:“妈,中邪了告诉我声,我赶紧让爸回来给您扎针。”
孟宛白吣她一眼,笑道:“你懂什么,我是太高兴了。”
杜茵满面疑惑。
孟宛白却没有解释。
她目光定定望向庭院,回想着刚见到陆林深那会儿。
十一年前,她和林益芝去苏城外的潭拓寺小住,清修中常有早晚功课要做。
辉煌大殿,满天神佛,祈福者大都老迈,衬得她常遇见的那个少年人异常打眼。
更遑论那少年还有幅异常瘦削的身形。
她和林益芝二人,一辈子都在行医,一眼看去就知少年身体羸弱,长久下去怕有不足之相。
来此是为静心,他二人不欲多管闲事,更何况他身体表现如此明显,少年家中不可能不知。
于是二人便没有多言,但因是医者仍不免对这少年多上一分关注。
只孟晚白每次斋堂见他,他吃饭都很认真,这让孟晚白一时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何会瘦成这样。
直到有日饭后,她陪林益芝去后院找老和尚下棋,行至竹林偶遇深处蜷缩呕吐的少年,她这才明白过来。
这少年应是有厌食之症。
吃了就吐,怪到瘦至如此地步。
如此这般,一周过去,少年果又消瘦许多。
身形明明如松般挺阔,看着却摇摇欲坠,风吹一下眨眼就似要倒。
孟宛白看得莫名心酸。
多次观察之下,她发现他似乎还不喜睡觉。
只因他们每次过去大殿,不论早晚,殿内总有少年身影。
他每日总潜在佛堂最角落,想是来了有些时日,跪倒的双膝将面前蒲团压出两漩深窝,眼见着是再不能回弹。
合十的手掌立于胸前,他默默念诵的经文直喃向佛祖,虔诚到视所有人如无物,徒留给他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孟晚白想不通,少年人何以生出如此执念?
但不吃又像不睡,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要受不住。
于是在又一次的大殿偶遇后,孟宛白试探着上前,想跟少年说说话,询问一下他的情况。
可谁料她还未走到他的身边,少年颤颤巍巍准备起身,下一秒竟“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益芝益芝,快来,你快来啊。”孟宛白的心随着少年的倒地狠狠揪起。
她忘掉自己此刻还在佛堂,只沙哑着声音叫林益芝上前:“你快救救他,快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