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诗手中热茶一歪,倒出些许泼在手上。她本能想要甩手,水温却并不像林知远说的滚烫。
关越诗愣了下,随即坦然道:“是啊。”
白瓷和花梨木相碰,陆林深手持着茶壶磕上茶桌,发出轻微一声“吧嗒”。
关越诗努力克制想要看陆林深反应的欲望:“知远哥怎么知道?”
林知远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这你别管,”他道,“快跟哥哥说说,我这小师叔你到底看不看得上?”
关越诗到底没有忍住,视线转到陆林深处。
陆林深正将手中茶叶重新过水,他神情专注坐姿雅正,半垂下的眼眸盖住了他全部神色。
窥探不得,关越诗将心一横说道:“这我自己说了又算不得数。”
言下之意,就算她看得上,陆林深若不回应也没什么用处。
林知远心道那就是有戏,他今日来前早将血条捏得宽厚,于是大胆替人当了嘴替:“林深,你……”
“那日就是有幸一起吃了顿便饭,哪里能论的这么严肃。”陆林深眼神示意林知远莫要继续胡闹,随后托住茶壶站起来道,“你们先坐,水不够了,我去厨房添些。”
明明这处设了自动上水装置,关越诗轻眨下眼,肩膀塌了下来。
林知远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回神后心中默默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小诗啊。”他姿态真挚,甚至称得上惶恐,“都怪哥,不哭啊不哭,我改日替你教训他。”
关越诗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抬起头道:“你说什么呢知远哥,我哭什么啊?”
她眼珠黑亮其中似藏着火光,偏整个人笑意盈盈:“确实就是巧合之下一起吃了顿饭,我想着吓一吓你,没想到你竟然真信了。”
“刚说到哪来着?哦,你问我看没看上他。”关越诗挺直脊背,拨弄下头发,“先不说我俩算不上相亲,就算是……”
关越诗一字一句数落:“家里连个电视都没有,书房就只放一张板凳,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写字。谁会看得上这样的相亲对象?”
林知远看着她手中快碎成渣渣的纸巾,小心翼翼附和:“对对对,是是是,我也觉得家里没电视机不行。”
“电视这么好看?”关越诗微笑挑眉。
她笑得其实灿烂,但林知远老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于是拼命摇头:“不好看,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哈,哈,哈哈。”
关越诗回了他个略微敷衍的微笑,随即打量下他,目光一转似想到什么:“知远哥。”
林知远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不用叫哥不用叫哥,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成。”
关越诗笑容却逐渐扩大:“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
陆林深从厨房出来时,正看到这二人低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对着手机不知在说些什么,旁人看起来,不像只见过两面,倒似认识很多年似的。
陆林深停顿一下,这才走过去。
“时辰有些晚了,茶喝多了难眠,给你们换些白水。”陆林深将手中水壶放下,重新坐回沙发。
关越诗自然无甚不可,林知远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茶水上过,闻言只道:“茶也好水也罢,刚吃得太撑,我这会儿是一点也喝不下了。”
陆林深闻言,看向他道:“那不如早些回去,你家离的远,再晚茵姨该着急了。”
林知远从沙发中探出头:“啊?是吗?”
他看着客厅墙上才指向“8”的挂钟,一瞬间有些福如心至:“对,是不早了,我该回了哈。”
陆林深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林知远自顾自向关越诗解释:“最近我妈在家,确实不敢让她久等,不然我爸又得削我。”
林知远拿着外套站起来,关越诗和陆林深一起将人送到门口。
走到门外又想起什么,林知远看眼陆林深,故意扭头对关越诗道:“明天见。”
关越诗点头:“明天见,知远哥。”
厚重的铁门关上,屋内恢复静谧,关越诗甩甩手臂站在原地,想着等陆林深回书房了就去洗漱。
陆林深却也没动:“什么明天见?”
“啊,对,忘了告诉你,”关越诗一拍脑袋,解释道,“我明天不是最后一次输液,知远哥知道后说明天请我吃饭,庆祝我朝着康复迈出一大步。”
陆林深眸色深沉,声音不似平日温润:“是不用输液了,但你还不能吃……”
知道他想说什么,关越诗打断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不能吃得太杂,不过这不有你吗,到时你俩多吃,我稍微尝尝就行。”
陆林深一顿:“我也一起?”
关越诗纳闷道:“当然一起,不然我和他又不熟,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哦。”陆林深语气松散一些,“那也不用如此仓促,你不能多吃到时看着又该难受。”
他建议道:“不若等你完全康复,我做东请你。”
关越诗轻咳一声,眨巴着眼睛无辜道:“可明天,本来就是你做东呀。”
这下陆林深彻底懵了:“我做东?”
“对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关越诗看着他道,“知远哥说再多别的,也逃不开是真担心你才会过来。你就几天改了作息他都能记得,这情谊可不一般。”
她细细给他盘剥:“可今日实在仓促,他过来一趟自带饭菜不说,咱们能招待的还只有些吃过的剩菜,实在太不应该。”
“正好他刚说要替我庆祝,我想着那就明日把这顿补上。”关越诗道,“不过到时还是你做东设宴,也好叫他知晓你是心领他的关切的。”
她话里话外全在替他周全,陆林深看着关越诗莹白的面颊,内心酸软成一片汪洋。
“谢谢……”他声音哑得惊人。
努力压住心中一阵强过一阵的悸动,陆林深轻咳一声叹道:“这样安排很棒。”
“谢谢小诗。”
他语调和缓,声音羽毛般轻浅,一丝一缕像要扫在人的心上。
关越诗莫名有些脸热,她头低下来:“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怎会,陆林深叹息到,他只是还不习惯。
不习惯这世上,竟有人在帮他思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