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道清越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那声音应孟宛白道:“好的阿婆。”
关越诗整颗心都揪起来,随即“啪”地一下,把电话撂了。
这边,孟宛白跟陆林深打完招呼,正准备继续跟关越诗说话,话筒挨近耳朵,却只听里边传来“嘟嘟”的忙音。
她拍拍听筒,疑惑道:“刚还说着话呢,怎么一下就断了?”
陆林深刚将两个大纸箱摆好,闻言说道:“可能是信号不好?”
他也就是随口宽慰,毕竟现在基建完善,除了地下车库,少有信号不好的时候,没想到孟宛白听完却很认同:“小诗家乡那边,信号好像确实不好。”
陆林深怔住:“小诗?”
孟宛白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提过,解释道:“就上次猜出了‘酪奴’那个姑娘。”
她抬手朝他示意道:“这不这两大箱杏子,全是她从老家给我邮的。”
陆林深不觉得世事会如此巧合,但仍忍不住心怀希冀:“她家乡是在江蓠?”
孟宛白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陆林深顾不上回答孟宛白的问题,他急匆匆奔到那两箱快递处,屈膝蹲下。
颤抖的手指轻触在快递单上,陆林深一行一行读的仔细——xx省岚城江蓠镇777号关越诗寄。
真的是她。
那个猜出“酪奴”的姑娘。
她为什么会懂中药?她也曾对中医有兴趣过吗?还是,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中医朋友?
他想起孟宛白曾经对他们感叹“最近常见些苦命人”。
苦命人吗?
陆林深心内一阵酸涩,他没想到那竟是在说她。
但细想起来,倒也贴切。
无言的酸楚快要将他吞没,陆林深在这尖锐的心痛中蓦然发现,她真的从未去到京市。
她果然是在骗他。
而她寄来的地址上显示着她此刻的地址——岚城江蓠。
她原来是回了家乡吗?
在这满心的混乱中,陆林深恍然记起来,江蓠,他曾经是去过这个地方的。
时间仍要回到12年前那个盛夏,他们唯一共处过的那个暑假。
而那天,是他们补习的最后一天。
早几天前杜朔就求了他的父母,说想去旅游,因此早就不见踪影。
秦灿倒是昨天还在,但想来知道今天收尾,于是也没有出现。
关越诗那天的上午也不在家,陆林深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但他知道下午三点前她一定会回家。
虽然开始的不算美好,但这个盛夏实在让他难忘,陆林深有心想做些什么,于是耐心在她家里等着。
果然下午两点不到,关越诗气喘吁吁跑回来。
见就他一个,她好像还有些惊讶,头一次问他道:“怎么就你一个,秦灿不在?”
陆林深闻言也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关越诗其实是不太待见秦灿的,但他只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关越诗听完也没有多问,只是很开心的样子,笑着跟他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完成了一件超级伟大的事情。”
她眼神里似有别的意味,陆林深看不太懂,但仔细去辨,又觉得那好像可以称之为“怜惜”。
怜惜……他吗?还是别的什么?
陆林深不知道,但他没敢多问,因为他知道她一会还有事要办,他们之间已没有多少时间。
于是他没有继续犹豫,将手中一直紧握的东西递给她,“送你的。”陆林深道。
关越诗有些惊讶,随即兴奋道:“什么呀?礼物吗?给我的?”
不知为何,她今日格外飞扬恣意,仿佛束缚她的铁笼突然消失不再,生机和野性一瞬间也就回来。
陆林深莫名觉得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但这样的她实在耀眼,让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视。
于是陆林深只是看着她手上的礼物,温声道:“今日补习就要结束,我其实也没教你什么,但你却容我多次蹭饭,我想着怎么也要回你份礼物。”
说到此处,见关越诗已然开始动手拆着包装,陆林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知道的,我最近实在囊中羞涩,所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礼盒打开,关越诗将礼物拿到手中,却没有说话。
陆林深心里更加没底,于是努力为这小东西辩解道:“我见你动用针线时,常要测量尺寸。”
“但你用的卷尺不能自动收缩,每次都要自己动手卷起来,甚是麻烦,所以才给你挑了这个。”
“它虽然不贵,但我想你应该用得到。”陆林深继续道,“我还另寻了一个搭扣挂在上边,这样你可以挂在任何你想放的地方,也不会常常弄丢。”
听他说到此处,关越诗总算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她似乎有些语塞,很久后才一字一顿又对他说:“我完全不觉得它廉价,我会一直使用它的。”
本还在乱舞的毛发都像是被抚顺,陆林深那一刻突然觉得,他先前也许是看走了眼,这明明是只大猫才对。
礼物既已送出,陆林深没有再待,善解人意地离开了关家。
然后,半个小时不到,他看着关越诗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寻常的像是又去布料街一样。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看她消失很久,又在某个瞬间再次出现。
他并不慌张,他知道,他们手里捏着同样的车票。
他和她有同一个目的地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