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功课如何?”
大皇子和三皇子下意识看向路闲,一般这个时候,他就该夸大其词告状了。
但——
路闲缄默不言。
老皇帝没听见回答,蹙起眉头,“看太傅干什么?你们自己功课如何不知道吗?”
三皇子立刻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二皇兄,希望他能站出来说点什么。
然而他的二皇兄什么也没说。
路闲见他们都不说话,正犹疑,就听老皇帝身边的德顺公公开口。
“陛下,奴才听说最近殿下们都没有逃学,还是太傅教导有方。”
路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说德顺公公能在老皇帝身边伺候。
一句话既抚平老皇帝的不悦,又让皇子们免受责罚,还顺带夸了路闲。
“是吗?”
老皇帝视线重新落在他们身上。
“对对对。”三皇子立刻附和。
“父皇,我们四个都有好好学习。”
老皇帝垂眸看他,“都学了什么?”
三皇子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哪记得学什么了,而且古文晦涩难懂,就算听了也记不住。
大皇子和二皇子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没有人要站出来替他解围,因为他们也没用心听。
路闲:“……”
还是当太傅好,同样忘了个干净。但他丝毫不用担心,还可以看别人焦头烂额。
“嗯?怎么又不说话?”老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
三皇子紧张得冷汗都快落下来,不知怎么,脑海中还真闪过路闲念过的一句话。
却也只记住了这句。
他想也没想,张口就道:
“经过三年的考验,你可以登上帝位了!”
路闲:“????”
三皇子话音一落,房间里静得可怕。
他迟钝地思考着,是不是哪个字记错了?
三皇子试探地改口:
“我,我可以登上帝位了?”
下一瞬,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三皇子一脸无辜地看向他们,就算记错了,也不至于让他们跪地求饶吧?
他又转头去看两位皇兄,两人齐齐后退一步,拒绝和他并排站队。
大皇兄恨不得把头砸进地里,二皇兄仰头望天花板。
还是四弟好,四弟就没……
四弟也默默后退一步。
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清澈的光,似乎后退一步没有任何用意,只是在跟随皇兄们的脚步。
三皇子:“…………”
老皇帝冷哼一声,三皇子一个腿软,差点也跪了下去。
“父、父皇。”
老皇帝:“那你说说,你想怎么登上帝位?”
三皇子转头看向路闲,路闲一脸惊恐。
看他干什么!!?
他可没教篡位!
“不知道啊,路瑾……老师没教。”三皇子收回了视线,老实巴交回答。
路闲:“…………”
闭嘴吧,活爹。
宫女太监们抖成筛糠,恨不得原地消失。
“德顺倒是没说错,太傅教导有方。连朕最为顽劣笨拙的老三都想登上帝位了。”
路闲:“……臣惶恐!”
老皇帝哼笑一声,他半点不觉得老三有谋反之意。
就算有,他最蠢笨的儿子也没那个能耐。
三皇子自小就被贤妃养在身边,倒是个乐天开朗的性子,可实在是没脑子。
没脑子到什么程度?
你拐弯抹角骂他,他都听不出来的程度。
小皇子虽然才是年纪最小的,但近年来常伴老皇帝膝下的是三皇子。
老皇帝对他还是挺疼爱,也纵容他偶尔的口不择言。
如果大皇子和二皇子能挑大梁,他倒是愿意等三皇子及冠,封他个闲散的爵位,任他一辈子逍遥快乐。
可老大无脑不成器,有勇无谋。老二有点脑子但不多,不爱武装爱红妆。
至于老四,老皇帝对他并不了解,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到他。
第一次是将他从冷宫里接出来。
老皇帝其实没什么愧疚之意,哪怕他曾误以为这孩子是个孽种。
他随口关切一句,“老四,你年纪最小,要好好和太傅学习,莫学你几个皇兄那般混账。”
小皇子:“是。”
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你可怨朕。”
“陛下,是贼人陷害丽妃,怎么能怪您呢?”
德顺公公张口先维护老皇帝的面子,又赞扬他的深情。
“当年陛下也因这件事伤心了好久。而且您得知真相就立刻把小殿下接出来。”
“您和小殿下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普天之下,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又哪有孩子不爱自己的父亲?您既是父亲,又是天子,小殿下爱戴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
德顺公公说完,拼命给小皇子使眼色。
小皇子眼睫颤了下,垂眸道。
“儿臣不怨。”
小皇子姬闻珏自幼在冷宫生活,甚少见到阳光,皮肤偏冷白,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和丽妃如出一辙。但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不似丽妃那般张扬锐利。
稍显柔和的轮廓,倒多了几分温顺乖巧。
许是冷宫吃穿不好,姬闻珏比起同龄孩子要清瘦弱小了些。
老皇帝终是有那么点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
“让人好好查查,是否有人假传朕的旨意,苛待他们母子。若查出有贱奴欺主,乱棍打死。”
路闲眉心一跳。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都十五年过去才想到亲儿子会被苛待。
“是。”德顺公公应声。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老四,朕尽量补偿你。日后若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尽管来找朕。”
姬闻珏垂下浓密的眼睫,遮住眸底的情绪,语气乖顺。
“儿臣谢过父皇。”
老皇帝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又转向了太傅。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些话想单独和太傅说。”
“儿臣告退。”
“奴才(婢)告退。”
……
一屋子的人退出去,只剩下德顺公公和路闲,殿内瞬间变得空旷。
“路卿。”老皇帝意味深长看向他。
“你是朕亲自选的人,也是朕最信赖的人,不要愧对朕的信任。”
路闲:“……”
不明所以,但很难不愧对。
“朕最担心的便是有心人离间他们兄弟间的感情。现在朝中局势混乱,虎狼环伺,谁都想分一杯羹,可大梁经不住这内斗。”
老皇帝略有些浑浊的双眸藏着无法窥探的深意。
“路卿,朕将皇儿和这江山交与你……”
路闲:“?”
啊????他当皇帝吗!!!?
名不正言不顺的,多不合适。
路闲浅灰色的眸子忽而亮起,像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亮闪闪的。
他摩拳擦掌,欣喜若狂……
老皇帝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嗓子才接上话:
“希望路卿能扶持朕的皇儿坐稳皇位,护好这江山。”
路闲:“……”
日,最烦说话大喘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