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苏父正蹲在枣树下修理锄头,苏母在灶房收拾碗筷,兄嫂在井边打水洗衣。
见他们一行人进来,全家人都愣住了。
“爹,娘,我要结婚了,这是我对象,陆远川,是一名军人。”苏晚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却坚定,
全家听了这个消息都呆住了。
堂屋里,苏母放下针线活,目光在陆远川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
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军人,此刻站得笔直,任由二老打量。
苏父的旱烟杆停在半空,烟丝缓缓燃烧,飘起一缕青烟。
陆远川站得笔直,声音沉稳有力:“伯父伯母,我以军人的名誉保证,一定会对晚晚和孩子们好。”
苏父沉默地抽了口旱烟,半晌才开口:“听说你立过战功?”
“保家卫国,分内之事。”陆远川回答得谦逊,眉宇间的坚毅却掩不住。
苏母拉过女儿的手,悄声问:“你想好了?”
苏晚重重点头:“娘,我想好了。而且我也想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这是给父母一个很好的理由。
苏父和苏母经过一番考察,认同了陆远川的为人。
苏父和苏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欣慰——这一年多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年纪轻轻守寡,往后孤苦无依。
如今这个女婿,不仅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更愿意接纳三个孩子,简直是天赐良缘。
日头渐高时,苏父严肃的,拍了拍陆远川的肩膀:“陆远川,我闺女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请放心。”陆远川向苏父郑重地敬了个礼。
青山大队河边的青石板上已经蹲满了洗衣的妇人。
棒槌敲打衣物的声响此起彼伏,混着女人们叽叽喳喳的闲谈。
“听说了没?”王婶子用力捶打着被单,水花溅湿了她的布鞋,“陆团长可是立过二等功的战斗英雄!”
“带着个六岁的娃娃呢……”李家媳妇撇撇嘴,手里的棒槌重重落下,“啪”地溅起一片水花,“这后娘可不好当。”
蹲在下游的周家小媳妇突然压低声音:“那有什么?他前头那个不是跟人跑了么?”
她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单身汉!”
“团级干部!”王婶子掰着手指头算,“每月津贴比张营长还多二十八块呢!够买多少斤肉啊!”
棒槌声此起彼伏,河面上漂满了肥皂泡。
阳光的照射下,女人们的倒影在水波里晃动,像一出热闹的皮影戏。
“就是人太冷……”李家媳妇缩了缩脖子,“前儿在路上碰见,我笑着打招呼,他连眼皮都没抬,板着脸跟座冰山似的。”
“我瞧着挺好!”周家小媳妇把湿漉漉的刘海往后一捋,“前儿我爹的牛车陷沟里,陆团长二话不说就帮着推,军装都蹭满了泥……”
话音未落,对岸田埂上突然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向来冷面的陆团长背着苏晚家的安安,手里还牵着二娃,苏晚则牵着大娃和陆团长的儿子陆睿走回苏晚家去。
河边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棒槌悬在半空,水珠滴滴答答落回河里。
“陆叔叔!”安安突然脆生生地喊道,“你答应今天教我折纸飞机的!”
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在她们口中“冷得像块冰”的陆团长,温和地对小丫头说:“好,回去就折。”
对岸的妇人们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棒槌“扑通扑通”掉进河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王婶子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的老天爷……”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那些关于“香饽饽女婿”的闲言碎语,此刻都化作了河面上一个个破碎的肥皂泡,随着流水飘远了。
很快,陆团长跟苏晚在一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队,都在议论纷纷。
很快,张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晌午时分,苏晚和陆远川两个去了张大伯家。
院子里,张大伯正戴着老花镜核对账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见他们进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大伯。”苏晚轻声道,“我和陆团长……”
“我都听说了。”张大伯打断她,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远川,“别的我不问,只问一句——大娃他们……”
陆远川上前一步,军姿挺拔:“我会视如己出。以军人的名誉起誓。”
张大伯沉默良久,突然起身拍了拍陆远川的肩:“好!这证婚人,我当了!”
大伯娘是真心替苏晚高兴,高兴她放下了张建业,重新开始。
也开始大娃有了愿意对他们好的继父。
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六。
这期间,最惊讶的莫过于张东铭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团长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还是跟只见了一面的小寡妇?
“一见钟情?”张东铭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是见过文工团最漂亮的姑娘向团长示好都被婉拒的。
不过这陆远川的选择,张东铭尊重兄弟的决定。
婚礼当天,春光明媚。
苏晚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衣裳,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朵绒花。
陆远川军装笔挺,胸前别着闪亮的勋章。
没有繁琐的仪式,只在亲友见证下拜了天地。
苏父苏母红了眼眶,张大伯高声念着祝词,四个孩子穿着新衣,笑得像四朵向阳花。
红烛摇曳,映照着简朴的新房。
陆远川环顾四周,这间由杂物房改造的婚房只简单清扫过,除了一张木床和崭新的被褥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他的目光落在斑驳的土墙上,喉结微微滚动。
“抱歉,太委屈你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
这场婚礼实在太过简单——没有热闹的迎亲队伍,没有体面的新房,甚至连身像样的嫁衣都是苏晚临时扯布缝制的。
作为丈夫,他多想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时间仓促,一切只能从简。
苏晚却轻轻摇头,指尖抚过他军装上的勋章,金属的凉意沁入指尖。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爱热闹。”
她抬眼看他,眸中映着烛光,“等到了部队,咱们拍张结婚照。”
这里曾是原主和张建业曾经结婚生活过的地方,她用着苏晚的身体,即便收拾得再干净,她也不想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更何况,三个孩子还在隔壁安睡,她舍不得让他们独自度过这特殊的夜晚。
陆远川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宽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都听你的。”
烛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那些未尽的话语,都融化在这静谧的夜色里。
这个由两个破碎家庭重组的新家,终于在这一刻圆满地走到了一起。
夜深人静,苏晚轻轻推开孩子们的房门。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三张熟睡的小脸上。她掖了掖大娃踢开的被角,在床沿静静坐了一会儿。
隔壁新房传来陆远川低沉的嗓音,正在给陆睿讲睡前故事。
父子俩的剪影投在窗纸上,温暖而安宁。
苏晚望着窗外的月色,唇角不自觉扬起。
来日方长,他们的新生活,将在部队崭新的家属院里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