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长的透明管子,贯穿了光精灵的身体。
它像是一根长长的喙,吸取、传输,小小的光球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抽血泵。
鲜红的色彩自管的这头流向那头,最终全都进到鬼影身边那个和人等高的黑色瓦管中。
被一个不知名的生物抽吸自己的血液,这本该是件令人感到恐惧和不适的事情。
可当他们胆怯的伸出手,任由那根喙管的尖端插入自己的手背。
随血液一同被吸走的,好像还有他们心中的烦躁与忧愁。
温暖自被刺穿的部位向身体内部蔓延,流经四肢百骸。
直到一分钟的抽血时间结束,店主提醒他们起开换后面排队的人继续抽,仍旧有人恋恋不舍。
广场上,已经抽过血的与未抽的人分开站在两边,一边喜悦放松,另一边则几乎把怀疑和好奇写在了脸上。
“在看什么?”
温莉莉一手搭上了少年的肩头,另一只手则伸至颈后,将长长的棕发抖开,遮住某人眼中少年的侧脸。
秦鹤九:……嘁
就在某人不死心的打算换个位置继续偷看时,江媛爱用指节轻轻敲响了一旁的墙壁,在确认秦鹤九看向自已这边后,嘴一勾手一抬,以夏茉为首的七个人,也就是最后被宋然带上来的几个小队队长们一拥而上将他围住。
“来吧,攻略组「九霄」的秦队长,是时候来聊一聊攻略组应履行的“差生帮扶计划”了。”
没等秦鹤九接话,她又拍了拍手,围着他的几人开始往楼梯的方向走,用人挤人的方式推着他移动。
“时间紧迫,小楠在用自己的魔法帮大家度过难关,也请秦队长在这种关头认清自己的本职,不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拖大家的后腿,如何?”
男人的眼眸微眯,狭长的眸中一瞬浮现竖瞳的虚影。
也仅是这一瞬,被江媛爱委派将危险分子带离萧楠身边的玩家们便因强烈的不安感而不敢动弹。
气氛变得僵硬其来,翻涌的杀意更是首当其中指向了领头的江媛爱。
她下意识的将呼吸屏住,身体却不曾向后退半步。
等待的时间在她眼中变得漫长而煎熬。像是过了几十年,又像是只过了几秒,那只无法无天众神之下他最屌的猫妖还是收回了视线。
好似足以阴蔽日月的巨大压迫感消失,随后传来的是耳边轻飘飘的一句,“那还愣着做什么,走吧,‘差生们’。”
后三个字被他咬的很重,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不过既然他愿意离开的话……江媛爱耸了耸肩,之后的报复就等到之后再说吧。
这次的离开很安静。在确认二楼除了自己和萧楠再无第二个人时,温莉莉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萧楠错愕的目光中,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
四目相对时,少年眼底因痛苦而出现的麻木与疲倦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我还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你至少能够依赖和信任我呢……”
“我……”
萧楠想说什么,话语却被她用一根食指堵住。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碰到什么都想要自己背负?”
“我没有骗……”
“说话不说全也是欺骗的一种。”
不等他再为自己辩解什么,温莉莉迎面将他抱住。
拥抱是除去接吻最亲昵的距离,萧楠却不觉半分绮旎悸动,有的只是一个女性长辈宽厚而仁慈的爱。
“告诉我,治愈真正的负作用和代价好不好?我知道你已习惯坚强和忍耐,但有些东西,不该只由你一人来承担。”
似是蝶翼扇动掀起飓风,又似是引起雪崩的最后一颗雪花悄然落下。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豆大的泪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仍旧温热的水花。
“我没能救下他,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帮他,也想要帮大家……”
少年呜咽着,因为抑不住的哭泣,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连不成调。
委屈的声音传进耳中,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脏的一角。苦涩的,厚重而沉闷的,引的人随他一同落下泪来。
也就是在这样破碎的语句中,一个不为人知,也不曾搬上台面卖弄让读者知晓的故事浮出了水面。
还记得副本一层里,那个在花怪腹中被异化到一半的玩家吗?
被花母催熟可以让它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而被净化灵魂灌入生命力则能让他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份。
可萧楠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它就已经和作为牢笼困住它的小白一起被「生命」的触手撕碎了。
他就这样死去了吗?
当然没有。
求生的欲望驱使他快速掌控了那具身体中的力量,触手将他的肉身碾碎,他的意识则依附在小白消散时化作的光点上一同进到萧楠那枚宝石胸针里,进入了那片由萧楠灵魂开辟的空间。
他是恨萧楠的,恨他为什么不救自己,恨他为什么任由不人不怪的自己被撕碎死去。
但既然要进入萧楠体内依附他灵魂的蕴养而活,不管心中充斥着多少怒火,他都只能身心为萧楠效忠,作为他的奴仆服从他的命令,生不出异心。
可他的痛苦依旧强烈,他怀念自己在人世的身份。他是个普通人,走着很普通的人生的道路,为了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日夜奔波着。
即便他早已不再是会因为接触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而激动兴奋的年纪,现在的他同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去做些什么。
他想通过努力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他想活下去,想再次在傍晚归家时亲吻妻子的眼角,仅此而已。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在这个副本里,在不给无能力者活路的怪物面前,他的生命、痛苦与尊严,全部被无情的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