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言那夜昏迷,花纹繁琐的白玉牌浸满红血,湿淋淋的握在手掌心。
童清的心都要跟着他无力垂下的手,一起停了。
最终一念私欲,趁乱将冷冰冰的玉牌掩入怀中,带出了宫。
那夜,童清用手帕擦拭良久,铜盆中的清水变血水,倒映一盆血月。
若无其他理由入宫,这块玉牌会是最后的机会。
苏玄煜暗暗气恼,童清这是疯了不成,甚至敢在御书房公然挑衅,万幸屏退众人,不然着了这只老狐狸的道,有口说不清。
他心里想念叶无言,踱步到寝宫外,恍然听到张太医说:“无言啊,看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何时娶亲啊?”
叶无言方才颇费一番力气,才将误会解释清楚,断然不敢在此刻惹得他不快,被迫听半日逆耳忠言。
外加重伤在内,不敌这个力大无比、将他摁在榻上的半老太医,逃无可逃。
他模糊道:“不急,大抵快了吧。”
苏玄煜原本气恼的神情僵住了。
苏玄煜负在伸手的手指微微颤抖,回忆他和哪个女子有过接触,百思不得其解。
待回神,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御书房。
苏玄煜唤岳有才,把监视叶无言的暗探召回,走时还不忘殃及池鱼,急切地赶张太医出宫。
他肃穆地端坐书案前,对召回的暗探说道:“给朕一字不落地说,叶无言从头至尾,见了哪些人,又说了什么话?”
有吩咐道:“岳有才,记。”
暗卫战战兢兢地观望陛下脸色,讲得口干舌燥,翻来覆去描述几日见闻。
叶无言私底下并不爱说话,与话本子里的天仙也有所差别,无欲无求,却觉得事事有趣。
苏玄煜听到自己与叶无言的部分,便会命令他再口述几遍,心情会好上少许。
暗卫名叫崔阁,会拟音一技,用各种声线讲得绘声绘色,好似人形鹦鹉。
在苏玄煜忙碌的同时,叶无言也没能闲着。
苏玄煜那边“听书”,叶无言“听曲”。
叶无言命飞鸟搜罗昭澜城内的小曲,罚他唱给自己听。
他想的太过容易,飞鸟唱得倒是开心,就是苦了自己。
那如魔音贯耳袭扰叶无言的耳朵,叶无言深深怀疑昭澜城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曲子。
万幸叶无言记着那夜凶犯唱曲的模糊音节,一一比对。
飞鸟心中有愧,唱得极为卖力,为了讨他欢心,唱曲念词一个不落,颇为得意。
叶无言为了办案不得不听,皱眉强忍着不适,如临大敌,也不愿打击飞鸟的自信。
直至飞鸟唱得太大声,隐约耳鸣半晌,他才抬起颤巍巍的手说道:“小点声。”
夜幕垂落,苏玄煜听数遍叶无言的言行后,方才稍微宽了心,大致揣度出是他应付张太医的无心之言。
苏玄煜终于放过众人,独自点灯痴坐,他小心翼翼拿出藏在深处的画卷,晕黄的灯光温柔缱绻,忽明忽暗,浅浅摇曳宛如呼吸。
叶无言此刻想睡睡不着,不想听也要听下去,直至飞鸟唱完几十首曲子后累了,方才放过自己。
为着办案豁出老命,备受煎熬。
他几个时辰间,绝望地望着床帐顶,仿佛苍老了数岁。
在他消息不通的这段时日里,神官尚未入世昭澜,犹如百姓发泄的炮筒,被轰轰烈烈踩踏入黑泥里。
——
苏十三高居锁楚楼的雅间,俯瞰昭澜城间灯火通明,手掌内搓磨一串佛珠。
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一个身长八尺的蒙面人,和一个跪地禀告的暗卫。
“早就说过了要你手下留情,吓唬一下便好,”他饶有兴趣地夸道,“没想到那小玩意儿还活着。”
屋内甜腻的脂粉味萦绕,苏十三心情愉悦,甚至有几分享受:“本王早就说过,他命里和本王有缘,轻易死不了。”
“对了,他现在如何?”
暗卫谨慎回道:“叶大人命手下的飞鸟搜寻城内曲子,潜入宫内的人说,他听曲儿听到深夜。”
苏十三得意地摩挲滑润的佛珠:“嗯……和本王志趣相投,去,找几个男……不好,先寻几个干净貌美的女子扮作宫女,帮我们的小神官解解渴。”
纱帐后榻上传来阵阵香腻异香,苏十三笑容更甚:“今夜药效这么快,可本王没兴趣了。”
床榻上传来翻滚的“咯吱”声,以及欲.求.不满的呻.吟。
苏十三将手中佛珠掷给暗卫:“给他消磨一番,抬走吧。”
“是。”
苏十三抚平锦衣褶痕,慢悠悠道:“本王更好奇你如何破当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