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两人也是旧识了,池谨阙在心里想着,但没开口多问,解围道:“既然要同路,那就快些走吧,再耽误一会儿,就该迟了。你是受得了那万众瞩目的场面,考虑考虑我吧。”
好在乔谙没有多纠缠,爽快道:“我带路。”
一路上,乔谙丝毫没有在别人地盘上的分寸,把这宫里上上下下都和池谨阙点评了个遍,仿佛在说自家后院。
“啊,我少时不想念书,就喜欢坐在那个墙头,那里视野最好,能看得到宫外最美的一片山林和落日。”
后面居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这小子,还好意思说呢,自己不好学,成日上房揭瓦还得陛下亲自请你才肯回去。”
一旁掺着他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人忙道:“父亲,该称先帝陛下了。”
乔谙听到笑声时有片刻的怔愣,回过头确认声音的主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盛安的礼,“太傅大人,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池谨阙看不懂这场面,但规规矩矩地跟着乔谙行了一礼。
“没有你在这宫中气我,我能有什么事?”说罢叹了一口气,“罢了,陈年往事,不必再提。”
随后他又往乔谙身后看去,“这便是苏家的小公子,苏悯那小子的弟弟吧?”
“回大人,正是。”雨涟上前一步,答了他的话,又为池谨阙介绍道:“公子,这是梁太傅,这位是户部侍郎梁大人。”
池谨阙又行一礼,“失礼了,两位大人。”
雨涟又解释道:“二位大人见谅,我家公子前阵子在外出了点意外,许多人事记不清了。”
梁大人和蔼地摆手道:“无妨,我听说了,人平安无事就好。”
梁太傅盯着池谨阙道:“你这性子瞧着倒是温温吞吞的,既不像你父亲,也不像你兄长。”
池谨阙不知道说什么,只温和地笑笑,乔谙在一旁道:“不像他们二人岂不是好事?”
梁太傅瞪他一眼:“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别和我告状。”
“那您这和偏袒苏悯有什么区别?”乔谙随口一说,听不出有没有不高兴。
梁太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如今是景宁人,我也偏袒不得你了。”
乔谙清楚梁太傅对他接受了景宁的封赏一事不太认可,没有就这话题多说,转问:“太傅前些年便不爱凑这样的热闹,今日怎么来了?”
梁太傅没有接话,只道:“说到这个,再在此处耽搁,可要误了时辰了,苏家小子,你来掺着老夫。”
池谨阙有些惊讶,却也听话地走到旁边。
梁大人顺势退后一步,走到了乔谙旁边,低声道:“父亲就是想来看看你,如今这样光明正大的刚好,若是私下见你,只怕对你,对梁家都不好。”
乔谙默然,片刻才道:“劳太傅挂念了。”
梁大人没有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又上前去了。
梁太傅一眼看去有些古板严肃,池谨阙心里有些紧张,像是见了严厉老师的学生。
“许多年了,我倒是头回见你。”梁太傅道。
“晚辈愚笨,不堪太傅一见。”
梁太傅:“我虽在深宅中闭门不出,倒也没少听见你的名声。”
池谨阙有点听出来了,梁太傅有意点他,只得夹着尾巴道:“从前不懂事,行事不够谨慎,太傅见笑了。”
“我还以为苏悯那小子没把你教好,尽学了些轻浮的风气,如今瞧着倒是我偏信那些闲言碎语了,苏家虽门风不正,到底不算气数尽绝,你当修养自身,尽力辅佐你兄长才是。”梁太傅语重心长地道。
“晚辈知道,多谢太傅教诲。”
梁太傅拍了拍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几人就这么一片祥和地进入了设宴的园子,一时间,无数的人涌上来和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寒暄,池谨阙便被挤到了后排,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雨涟被留在了外面,不知是谁伸手扶了他一下,池谨阙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客气了,阿阙。”乔谙脸上挂着惯常的,不太真诚的淡笑。
池谨阙站稳,道:“我以为你也是今晚的主角之一,看来被冷待了?”
“我?主角?”乔谙笑出声,“恐怕以为别人是主角的那位,自己才是主角。”
池谨阙指指狼狈地被挤出来的自己问:“你说我?”
“太傅他老人家门生遍布盛安各地各部,即便他多年不出山,只要太傅还在,朝中就有无数人要卖他的面子,围上去的这些有太傅的学生,有意图攀附结交的,可太傅晚上回去府门一闭,这些人就会散去。那位陛下和太傅都知道这一点,陛下才能放心太傅来。”
所以梁太傅周围只是看着热闹,暗流并不在他身边。
“我一介外人,皇帝眼皮子底下,谁敢跟我走得太近,明天指不定就被以通敌卖国的罪名秘密处决了。”
“至于你,”乔谙话头终于转到他头上,“满场皇亲国戚,勋爵高官,无论有多少人在背后捧着你,你仍是无官无职的平民,你的出现本身就是最不合时宜的事。据我所知,皇帝以前也未让苏青月出席过这样的场合。”
池谨阙听进去了,皱了皱眉。
乔谙慢悠悠地说出最后一句:“今天可是中秋佳节啊,适合宣布些喜事,你觉得呢?”
池谨阙攥紧了手,问:“所以,你觉得他看中了谁?”
乔谙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准备再和他分析,摇着扇子准备离开,却不防被池谨阙往后一拽,乔谙没想到池谨阙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池谨阙没想到乔谙这么不设防,生怕扯轻了让他走了,于是二人就这样双双摔进一旁的花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