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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贤妃素衣临风,一袭月白罗裳曳地,鬓边只簪一只素银步摇,吹落的蓝晶流苏在玉兰风香中泠泠作响。她玉指轻抚树干,波澜不惊的脸上细眉中间点缀着一颗红痣,配上月牙般长垂的眼,塑出一份典雅的神性。
“谁在那?”她抬眸时眼底谙然,如古井漆深。
池听兰提着裙摆踱步回来:“是姜统领看到树下有猫想逗来玩,反倒将那牲畜吓跑了。”
“姜穆临?嗬,那么大个子像座山,脸冷如阎罗,莫说猫儿,便是本宫见了也要退避三舍。”贞贤妃说罢执帕子掩了掩唇,广袖下滑落出腕间的名贵玉镯,玉兰影里,她眸色渐深,“不过他日常在宫内巡守,倒教我们做事束手束脚很不便。”
“谁说不是呢。”兰昭仪也凑近来附和,“是皇上的鹰犬,后宫谁人不怕啊,荷如几次欲动手,他可是皇上的鹰犬,后宫谁人不怕啊。不过他好似,对那个厨娘……情有独钟。荷如便是逮着他在后厨与那凌鸢一同做饭的功夫,才下手成功,本来都要被他调离春寻殿了……”
“凌鸢?可是那个破了所有毒局的人儿?”贞贤妃一直端庄的面容终于裂开一丝惊色的纹路,“姜穆临喜欢她?可是真的?”
“真不真的嫔妾不知,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郎才女貌的俩人又都是独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擦出火花。”兰昭仪绞着帕子嗤笑,眼神讥诮,“那丫头又是个心眼极多的,攀上姜统领也算是好个归宿了。”
「萧贞卿」将手中花瓣忽然扯下碾碎,掷入泥中:“能识破连环毒局的女人宫中甚是少见,若皮相姿色还好些,那些男人还不上赶着喜欢。”
“就是说呢!连咱们皇上都对她赞不绝口呢。说是喜欢什么厨艺,依着我看啊,根本就是说辞,是等着哪天投怀送抱呢~哈哈!”
“那她算是得罪上人了。”贞贤妃听闻,又重新摘了一朵红白玉兰,深红底色淬在雪白花瓣间,忽变得狰狞,“有皇上照拂,又跟姜侍卫交好,坏了几次别人的好事,现下又去请愿服侍柳意柔,她一个厨娘,竟有这般胆子。本宫倒是想知道,到底长得多美啊,与柳意柔比,与魏雪霁比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贞贤妃昂着头高吟了一首赞女子美貌,但不得善终的诗句,池听兰听懂了,抚了抚自己的芙蓉面,低头思忖。
“娘娘,何须这样感叹呢,咱们这次动手,收获颇丰啊。”兰昭仪是惯会曲意逢迎的,调笑着说好事,“不是吗?我们只是顺势加入的这场毒局,最后一步才命何如添了「断肠草」。那「乌头汁」和「铅华」根本就不是我们所做,那栽赃之物也是后来寻得。此计可是众多人参与,在皇上的眼下竟还能得手,还不够快活?”
“自是,那春寻殿筛子般的门,替我们省了不少事。”
“楚晚溪那个没福的,还替仇人求情呢,当真蠢钝如猪。”兰昭仪笑颜如花,惊喜着文,“而真正想出那法子投毒的,娘娘猜会是谁?”
“还能有谁,小小年纪,心肠可真是歹毒。”贞贤妃轻笑,扔下手中花枝,与兰昭仪扬长而去。
玉兰树下,碎雪般的残瓣,败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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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鸢被姜穆临送到玉华宫门口,朱门轻掩,暮色斜照,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拉得绵长。凌鸢指尖微蜷,与姜穆临掌心相贴的温度尚未散去,脑海中仍浮动着那条系统提示。
她心下恍惚,想到了年少无知时与江君亚那段仓促婚姻,如烟火骤燃骤熄,此后她便再也未对谁动过心。娱乐圈沉浮这许多年,圈子里谈情色变,早已成忌讳,她也就正好只搞事业了。
谁曾想,一朝穿越到这深宫系统里,竟还要她分身应付这风月之事。她又要做饭,又要提防暗箭,不时还要救人……
她比超人还忙。
不过……凌鸢抬眸偷觎面前的男子,却见他剑眉目星,肩宽背挺,面颊满是凌厉轮廓,偏望向她时,那双惯常冷峻的眼睛会浮出春光。「玉树临风」这般词,便是为这种人而造的吧。
她又思及他屡次的出手相护,把目光都锁在了她的身上,这般深情……凌鸢最终嘴角不自觉旋起浅涡:“今日多亏你周全,这样照拂着我……”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承了情,便大大方方道谢,长嘴也懂人。
“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姜穆临呼吸凝滞。
这位在御前行走多年,面对刀光剑影都不曾变变色的侍卫统领,此刻却被小女子一句直白感谢搅得心神大乱,喉结滚动几下,才堪堪憋出一句:“……好,那我回去当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