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许盛言查看了近期行程安排,晚宴日期果然和他此前预算的相差无几。
宋家权力换代,只是时间问题,从伦敦接触她后许盛言就知道,她姑姑宋鸣玉愿意把国际市场皆垂涎的《乌鸦会》版权交给她,便足以见得重视程度。
宋家对这位长女,那是相当十分看重的。
而这样的女士,她的未来夫婿就成为了重中之重,入赘者宋年希瞧不上,家世雄厚者宋家忌惮,想要两者平衡无疑天方夜谭。
林砚周就是那百分之一。
按理说以林家的霸道背景,绝不是宋家合适人选,可妙就妙在林耀邥的现任妻子——万漪笙,与宋年希的母亲年轻时有金兰之交,彼此为对方挨过刀子做过担保,手里如今还各自捏着对方集团的股权,是比血脉还浓的交情。一旦林宋两家事成,那万小姐一定会因这层关系掣肘双方。
换言之,只要万小姐在,万家在,林家就绝无可能并购或对宋家的生意起歪心思。
可凡事也是说不准的,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卦也不能算尽。
目前对宋家来说,林砚周确实是他们的最佳人选。
晚宴当天,许盛言敲个合同费了些时间,又魂不守舍,来的路上故意错过了几个绿灯,到半岛水湾时,宾客都进得差不多了。
车童为他指明方向后,才替他泊车。
其实许盛言并不着急进去,下午出门太急,不慎把邀请函忘在了办公室,这种场合虽说都会提前将车牌与受邀人绑定,提前记录,但正好陈聿刚刚发消息说他也还没到,倒不如等等他。
手机在口袋震。
许盛言接起:“你喺边度。”
电话那头听到了音乐声,一惊:“阿言……sorry,sorry啊,我方才等你半天没到,先进来了,你到了吗?”
许盛言轻吸一口气,用粤语说:“冇事。”
陈聿并未多想,于是嘱咐了几句在里面等他的话。
门口只有零星几个人,许盛言不太认得,他迈步往里走,突然出现的制服手臂将他拦住。
“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许盛言有些为难,但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淡定同他解释:“宋小姐在星期三的下午联系过我的助理,邀请函刚刚被我忘在办公室,我是维联的许盛言,你在名单列表上应该能查到我的名字。”
他精准告知了对方准确时间,是很得体的处理方式。
主办经理也道:“许先生,负责名单的人这会儿不在,方才出现了冒名顶替事件,会场临时改为持函入场,望您谅解。”
许盛言扫过他胸前名牌,在记忆里搜寻一圈,确认此前没在各家主办中见过这个人的名字,猜想此人极大概率是新面孔。
似是看出了他的踟蹰,经理又补充道:“或者,您可以等名单回来后,核验入场。”
“当然了,那得是在有的情况下。”
这句话让许盛言很不舒服,但他不愿横生事端惹来大批关注,并未追究。
其实他大可以联系宋年希,可因为这种小事麻烦对方,似乎更不是他的为人能干出来的事,在他驻足思虑的时间内,那几位站在花坛边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男男女女皆有之,高奢盛装和自己的简约随意简直高下立判,他向来不爱在这种场合过于高调,此时却觉得有些难堪。
尤其是,这几位大抵也把他当做了冒名顶替的同伙,party crasher*一类的人,试图通过这样的场合攀高枝卖主求荣,许盛言更觉局促,而经理投过来的眼神,很好地印证了他的猜测。
身后别墅的露台上,此时围起些目光朝这边看来,许盛言暴露在无数审视的眼睛下,供其参观,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折断般难受,连素日直挺的脊梁此刻也略显讽刺。
“他男伴是我,你有问题?”
空气似乎有一瞬静止。
林砚周从天而降,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他周身迅速投射起压迫的气场,将所有望过来的目光尽数驳回。
许盛言觉得自己可能站傻了,脑子再次不清醒,但比惊讶更多的,是他现在的狼狈,他知道自己应该先和林砚周问个好,但小心地靠近几步后,喉咙却发紧,讲不出任何。
这份难堪,在林砚周出现后,更为加重。
显然,经理是认得他的,手都颤抖起来:“林……林先生,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朋友,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给您赔礼道歉。”
他又转过去连连向许盛言鞠躬。
许盛言挺直太久的背脊已经发僵,面对经理的歉意没什么起伏,他在心底默念数遍千万不要看过来,试图把自己化做毫无价值的透明人。
直到,林砚周再次开口。
“他姓许,不是谁的朋友。”许盛言感觉到胸腔里很明显地一沉,“他是我林家的人,你记住这张脸。”
经理顾不上分寸,把那张清雅的脸看了又看,狠狠记下,点头道歉:“记住了林先生,记住了……许先生,二位这边请。”
许盛言最终连一句完整的问好都没说出。
欲言又止的话,吞咽入腹。
露台上的人,在不远处静静围观了这一切,小乌龙立即在今夜的晚宴轰炸开来,很快,传到了宋年希的耳朵里。
宋年希一席曳地长裙站在高处的水晶吊灯后,在正厅捕捉到这次事件的中心主角,那张令人过目难忘,行事作风成迷的许盛言:“他们这一家子,真是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