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周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下次不会。
这种事也能保证“下次不会”?况且,这是会不会的事情吗?他简直觉得可笑:“还有下次?”
许盛言从来都是稳重,端方的,即便是说谎时,也能保持八风不动的镇定,他永远给人一种机械般的可靠,于是偶然的出错,不禁会让人喟叹,许盛言这样的人,竟也会有如此慌张的时刻。
尤其是在林砚周的这句话问出口后,他第一次在许盛言身上,看到了极度慌张,而明显颤抖的手,从前,它们都被许盛言藏得很好。
但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在抖,嘴唇也在抖。
他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许盛言。
林砚周突然有些心软,觉得自己过分了。
他起身朝对面走去,许盛言受惊地坐起,跨离他数丈之远,声音几乎在祈求:“别过来……”
“别……”
“拜托。”
许盛言用毛巾挡住身体,整个人像是要蜷进地心,他连林砚周的脸都不敢直视,说话时,始终垂眸看着眼前。
他甚至不敢看自己。
稍稍低头,那龌龊的心思,便肆虐他视线,一遍遍鞭笞他的自尊。
怎么会呢,怎么就这样了……
他不能这样的,他不该这样。
林砚周驻足在几步外,放低了声音:“我不过来。”
他退了半步,将安全距离留给许盛言,见他稍稍冷静后,才拿出自己的诚心:“但我有问题想问你,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答,没关系许盛言,我等你想清楚,想好后,来找我。”
“我等你。”
他坚定,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说完,林砚周抓起他的外套,悄声离开看台,他走的另一边,隔得很远。到球场后,直接回到休息室换衣服,托人和秦绪和书叙白致歉作别后,拿上钥匙,径直开车离开了高尔夫球场。
看台上,许盛言立在风中,任凭晚风的余凉,吹散他该死的心猿意马,在心底用最极端的方法,一遍又一遍,杀死那些疯长的想法。
不远处,粉紫色的晚霞烧得正灿烂,世纪霞光染透闵港半边天。
手机突然震动。
他无力地划开,点进收件箱,是一份股权的购入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用以购入这些股份的资金源头,毫无意外,这些股份的代表公司,正是言生堂。
如今被林耀邥捏在手里,本该属于许盛言的言生堂。
许盛言心底此刻乱糟糟的,荆棘丛生,强逼着自己从情绪泥沼里抽身,处理手头事情,对面突然弹来的消息,顿住他指尖。
【这份文件应该在林二手里,他曾经插手过。】
【可以的话,找他拿到最好。】
几行字不长,许盛言却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漆黑的掌间,映出一张没有情绪的脸。
还是来了。
他要拿的文件,事关拿回言生堂股权事宜,那就不可避免会触及华寅利益,掀起一场风浪。
果然,他和林砚周,终究没办法殊途同归。
.
十五号,秦绪和书叙白直接就地离港,飞往爱尔兰,婚礼定在南部的某处庄园里,是方很好的度假胜地。
此行参加婚礼的人不算多,但也称得上热闹,都是至交好友,不掺杂商业性质,机舱氛围还算融洽,因为是长途飞行,这次的机舱空间更大。
有不少倒时差,或刚出差结束的,都在后面小憩。
茶台旁,秦绪端着电脑处理工作,在回完第三封邮件后,终于忍不住:“没了?”
林砚周戴着眼罩,仰在旁边,显然没睡着:“没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秦绪转过头来,态度狐疑:“你没问?”
“没有。”林砚周说完这句停顿了很久,似乎是猜到他没说完,秦绪静静地等着,果然,他一把扯下了眼罩,语气无可奈何,“他当时都那个样子了,你让我怎么问?”
似乎永远是这样,许盛言撒了再多的谎,说了再多让人生气的话,林砚周只要一看见他,看见他逃避自己的那双眼,便只能丢盔卸甲,全然无法。
他永远是输。
林砚周不满了,直接反驳他:“他又不是对着别人,我跟他……”
秦绪尖锐地一句:“你心软了。”
“放屁。”林砚周当即反驳。
“那就和你没关系。”秦绪扣上电脑,十分无情地将这句话补充完整,“无论许盛言表现出任何动作,喜欢还是讨厌,难过还是愤怒,都跟你林砚周没关系。”
“没关系?他对我……”
“你是想说。”秦绪略抬音调,打断他,“他硬了,是因为喜欢你。”
林砚周顿住,然后偏过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秦绪问道:“你想跟他旧情复燃?”
“不可能。”
“那这一切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秦绪突然问住了他。
他乘胜追击,继续字字诛心:“林砚周,你到底为什么在意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