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书亚松了口气,肩头的疼痛很难忽略,他缓了十几分钟才尝试着起身。
“唔!”
只要轻轻动一下都很疼。海恩恺的趣味就是这样,这么些年,他早该习惯的。
小步小步地走着,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扯到还很新鲜的伤口。
刚才顶着压力应对海恩恺的盘问,所以对疼痛的感知被分走了一部分。
而现在,海恩恺已经进去了,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松懈后大脑的神经像是刚刚连通一样,疯狂地传送着感觉,后知后觉地叫嚣着疼痛。
……
好不容易挪进了卧室,诺书亚看着床上整齐叠好放着的白色睡袍,麻木地移开视线,在原地歇了几秒钟,又继续往浴室的方向走。
半圆的浴池边缘围了柔软的靠垫,浴池边的瓷托盘上放着一堆瓶瓶罐罐。
男人闭着眼靠在软垫上,锁骨以下都被水没过,随意敞开放在软垫上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有力,很是漂亮。
诺书亚走到池边,垂下黑眸。
“过来吧。”
海恩恺慢悠悠睁眼,金眸盯着他,视线扫到他的肩膀。
贵族多是金眸,平民基本是黑眸,海恩恺对他的血统向来是自豪的,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拿瞳色的问题调侃他,那也算是他为数不多身上不带伤的时候。
诺书亚没动作,海恩恺也不说话,只是噙着笑看着他。
诺书亚沉默了几分钟,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解衣服。
牵扯一下都很痛。
更别说肩膀处的伤口渗血严重,部分伤口因为血液渗出而变得湿漉漉的,已经和衣服紧紧黏在一起,不动还好,一动就相当于疼痛加倍,像是有无数针尖在伤口上扎刺,又像有好几双无形的手在狠狠撕扯皮肤。
要把布料从伤口上剥离下来,即便每一下都已经小心翼翼,还是疼的想要晕过去。诺书亚能感受到伤口处的皮肤在每次牵动中都被拉扯得更加脆弱,每次尝试移动衣物,他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把所有衣物褪去,诺书亚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痛感,颤抖着往浴池里走。
其实对两个人来说,这个浴池其实不算大,但是诺书亚走得很慢,一时间整个浴室里只有微小的水波声。
直到挪到海恩恺面前,诺书亚依旧垂着眸,面无表情,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过几天的比赛,我会换人去。”
海恩恺慢慢起身,拿过瓷盘上的一瓶药水,诺书亚斜眼看到他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淡蓝色的药水几乎是毫不怜惜地冲刷着伤口,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那种感觉就像无数细小的火星瞬间爆裂开来,灼烧着每一寸皮肤。
每一滴药水都仿佛是灼热的铁水,深入到伤口的最深处,像是最烈的药酒直接冲刷在伤口上,然后猩红的烙铁又贴上去,之后又是药酒冲刷下来,不断循环。
刚开始是眼泛泪花,身体下意识想要逃脱这种折磨,才动了一下,就被死死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海恩恺掐着他的小臂,嘴角勾着笑,直到把第一瓶药水倒空才放开他,转身去拿药膏。
他刚一松开,诺书亚几乎就站不稳,直直往前栽倒,却没跌进水里。
“去靠着吧。”
海恩恺捞住他,恩赐般地允许他卸力。
诺书亚咬咬牙,撑起身体,又走了几步,挪到软垫旁,小心翼翼地靠住。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终于不用再有动作,诺书亚靠在软垫上,像个没有生机的破旧机器人。
药膏被按在伤口上,他也只是缩了两下,紧紧咬着牙,不再出声。
“路伽迟早会被抛弃。”
海恩恺突然出声,诺书亚动了动,没有接话。
“你和他不一样,你那么聪明,比他有用多了。别再做不必要的事……嗯?”
上完了药,瓶子被他随手丢到浴池外,海恩恺俯身,捏起诺书亚的脸,让他抬眼直视自己。
可是诺书亚好像从来都不怕他。
或许一开始是害怕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没那么怕他了。
“他是我的朋友。”
诺书亚看着他,平静地回答,像是无声的反抗。
“唔!”
伤口被稍微用力地按压就能带来席卷全身的疼痛感,诺书亚下意识想低头,下颌却被钳制,面部表情和眼泪都不受他的控制,海恩恺能看到他所有痛苦的时刻。
“朋友?他要是知道你给他的是什么药,你觉得他还能把你继续当朋友?”
海恩恺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丢开他的脸,却没松开对他肩膀的钳制。
“路伽会相信我的。”
诺书亚眼眸闪动了一下,海恩恺松开了他,只是觉得好笑,不再和他多说。
在圣院的时候诺书亚就听他的安排了,从圣院毕业后直接进了他的行宫给他做事。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是从三区圣院来交换的学生,不是长在一区这种纸醉金迷之地的人。
从在圣院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海恩恺就知道,他会得到诺书亚。
哪怕不是感知者,他也要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