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又一次明明白白的拒绝了自己学医的请求。
徐春荣心里涩涩的。
她记得之前在翠峰时,祖父不是这样对自己的。
那时候多少还教自己一些呢,怎么一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徐春荣自然在祖父这里寻不着结果,只好暂时打消了向祖父学医的念头。
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得闲了就自己想法子看书自学认药。
至于药材,悬壶堂里最不缺的就是药了。
等到五月端午前后,家家户户都用粽叶裹起了粽子,这个时候铺子里的艾草和雄黄也卖的正好。徐家不仅挂起了艾草也挂起了红幔,贴上了红纸。
那日,和燃着的爆竹声一起进门的还有铁匠的女儿曹氏。
第二日,她便脱下新衣,换回自己惯常的衣裳熟捻的做起了家事。
徐家雇得几个下人,本不需新妇自己亲力亲为,可曹氏勤快惯了是个闲不住的人,谁也劝不动她。
崔氏还病着,也劝不得这位新妇。应该说她的病越发厉害了,前日里月事淅淅沥沥的走不干净,原以为是小产,却没想到是害了妇人症。一连数月都在卧病在床,下不得地。
老太太多少有些不满,但也只敢在自己的屋子里抱怨,担心叫儿子听了责怨自己。
曹氏这样的勤快,她是个生得五大三粗的铁匠的女儿,做惯了铁匠的伙计又生得一把子力气,那就做不来轻巧的活计。
所以她一进门就把针线活都丢给了徐春荣。
徐春荣现在算晓得了什么叫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她本以为爹再娶,也能多个人照顾自己,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要照顾后母曹氏。
徐春荣现在还要多缝补一个人的衣裳呢。
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好歹学起来了。
但曹氏却不满意,见她手艺不好动则就要责骂她,若有人来劝,还要说些她幼时可比这能干得多之类的话。
天气越来越热,曹氏的性子却如炮仗一般,总瞧徐春荣不顺眼,总要寻个由头教训她。
说来奇怪,曹氏对阿满却很好。
崔氏的病终于有所好转了,冬哥也被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冬哥和徐春荣自是不愿意的,但这事却由不得他们。
因为曹氏已经有了一月的身孕,即便是个女孩儿,她也还能继续生。所以冬哥不得不被过继去了长房。
也不知道徐生员是怎么劝的他兄弟,以至于徐二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巴巴的把儿子给送了出去。
现在冬哥是大房的冬哥了,他从徐春荣的亲弟弟变成了堂弟。
这下,徐春荣非得拼命学医不可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爹只管自己痛快,却不管别人的死活呢。
徐春荣恨恨的坐在廊下缝着衣裳和小孩子的襁褓。
崔氏看她可怜,就叫红叶常去帮她。
可红叶并不是个勤快人,徐春荣又要做颜夫子布置的功课,又要做曹氏安排的活计,常常要做活到半夜才行。
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曹氏的巴掌实在是疼人。
就这样,徐二还夸曹氏贤惠呢。
阿满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这才多久啊。
她几乎将曹氏认做了是自己的生母。
阿满从王氏身边离开的时候实在是太年幼了,小孩子几乎是记不得什么事情的,曹氏对她不坏,又正是做母亲的年纪。
阿满自然而然就将曹氏和王氏给弄混淆了。除了徐春荣和冬哥也没人去纠正她的这种误会。
甚至徐二乐得这样的误会。
他认为自己娶到了一位贤妇,曹氏虽然生得不算特别俊,年纪大了嫁妆又薄,但她这人勤快又贤惠,能将前头妻子留下的孩子视如己出,怎么不是一位贤妇呢。
徐二心里把她与前头的王氏相比,不免更觉曹氏令他满意了。
徐春荣却满肚子气,她现下一心想要早日离开徐家,离开曹氏的魔爪。
她常常做活到前半夜,浅浅睡上几个时辰后,又早早起来温书辨药,就这么过了大半月,人就先瘦了一大圈。
崔氏自然也瞧见了,心里觉得曹氏这事做得不大对,但她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再说她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侄女去得罪自己的弟媳。
倒是徐生员偶然看到徐春荣可怜兮兮的模样随口问了半句。
珠娘就说是二叔母不好,总叫荣姐干活。
“连她自己的衣裳也要叫荣姐缝补,怪欺负人的。”
徐生员很诧异,难道曹氏自己不会做针线?
“哪有这样懒惰的妇人,什么都叫孩子做了,那要她做甚?”
崔氏缓缓道:“咱们这位弟媳可是个勤快的,连厨娘的活儿都叫她揽了去了。”
徐生员恍然大悟,“难怪最近的饭食这样难以下咽,原来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