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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瑶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几宫娘娘都要随驾前往南岭,李沐瑶让沉璧准备了一些行程中用得着的物件,着人给各宫长辈送去,而段、俞两宫,李沐瑶却是亲自送的。从段淑妃的永昌宫出来,天色已晚,李沐瑶犹豫着要不要顺路再前往齐嫔的祈宁宫看看。
步撵慢悠悠地走着,迎面走来一小队内侍,领头太监身形有些眼熟,走近了李沐瑶方才认出对方是高衍。
没想到会在此处与李沐瑶相遇,高衍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喜笑颜开地给李沐瑶行礼:“参见长乐公主殿下。”
李沐瑶点点头,随口问道:“高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殿下,陛下对此次不能随驾前往南岭行宫的妃嫔都有恩赏,奴才刚从齐嫔那儿出来,这会儿预备回御书房伺候了。”
“天寒地冻的,送例礼这种事儿,高公公竟还亲力亲为,实在辛苦。”李沐瑶寒暄道。
“啊,多谢殿□□恤。只是这……倒也不是,齐嫔育有皇子,位份又是留守的宫妃中最高的,因此陛下特命奴才跑这一趟以示恩宠。其余的妃嫔,都是内务府着人送的。”高衍忙解释道,“再说,即便是各宫都要跑一趟,那也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的。”
李沐瑶听了他的话,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观察着高衍的神色,想从中抓住能解释她心中这种转瞬即逝感觉的证据,却没有成功——高衍恭敬地站在步撵旁,神情镇定。
但李沐瑶打量的目光却提醒了高衍另外一件事情,他以为李沐瑶是在询问他高成的行踪探听得如何,当即垂首行礼,道:“殿下,您吩咐的事儿,奴才已经办妥了。”
李沐瑶冲他招招手,高衍凑近了,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沐瑶面无表情地听完,轻轻颔首:“辛苦你了。”说着看了眼沉璧,后者会意,从袖笼中掏出一小袋银裸子,塞给高衍。后者眉开眼笑地接过,道:“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李沐瑶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高衍正准备离开,却又被李沐瑶叫住,他心头一惊,忙回头看向李沐瑶。公主笑颜如花:“南岭行宫里,我还藏了些普洱,原本预备去了给父皇献宝的。如今我不能成行,请公公去了南岭,到我宫中取一些博父皇一笑吧。”
高衍的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笑着道:“殿下有所不知,奴才并未得到前往南岭的旨意。”
李沐瑶惊讶地道:“高公公竟不去南岭?”她随即露出一个略带遗憾的笑容,道,“既如此,此事公公还是替我保密吧。待明年我去南岭再亲自送与父皇。”
看着高衍离去的背影,李沐瑶目光沉沉。她轻轻摇了摇头,将纷杂的思绪抛在脑后。既然齐嫔此次并不会随驾前往南岭,她似乎也没有了前去祈宁宫的理由,对方品级低,她去请安也不是很合适。
李沐瑶犹豫之间,忽然看见四弟李构行色匆匆地进了祈宁宫。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沐瑶,几乎是一溜小跑地进了宫。
李沐瑶轻轻地皱眉,一旁沉璧见状,询问道:“殿下,还去祈宁宫吗?”
李沐瑶思索片刻,觉得确实不是个好的时机,便摇摇头,摆驾回了长乐宫。
当晚,李沐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反复出现祈宁宫外,高衍出来和李构小跑进入的情景,但她却始终抓不住这种不安的根源。
思绪几经辗转,又回到了下午高衍对她的耳语上。对方所言,证实了李沐瑶之前的推测:高成是奉义父高湛之命,全权督办了葛清炼制醉马草一事,并从中牵线,在马匹十六日寄养在御马监的短暂时间里,将药瓶交给了马倌儿小五。
李沐瑶知道,案子查到葛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高成是高湛的义子,高湛又是父皇的心腹,若是查办高成,几乎便等于当众打了父皇的脸。费了这么大力气,到头来一切还是按照父皇的计划走。或许最终葛清炼制醉马草的事情都只是卷宗上不起眼的一条记录,毕竟既遂的惊天贪渎案更能博取眼球。想到这里,李沐瑶心中郁郁,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外北风呜咽,尽管窗户已经关严实可,却还是发出木头轻颤的声响。
李沐瑶在迷蒙间猛地惊醒,她似乎听见有人在敲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