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式转正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
没有明确的证据证实她受了他的刺激,但很明显了不是吗?她为了向祝贺证明些什么,所以他金臻奇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她选择他,是为了向祝贺证明有人爱她,如若祝贺在那一天回头找他,那就不会他金臻奇往后的一分一秒。
他和小丑有什么分别?
小丑尚有毁灭世界的勇气,尚有誓死相随的小丑女,可金臻奇却只是等到菜全部凉掉,等到大排档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等到雨停天明,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他把她的手机,她的小挎包,她送他的白衬衣,一并交给大排档的老板,给她发去消息说“你一定会后悔”“你们休想得到我的祝福”,随后走到路边拦车,加速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给自己保有最后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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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宁扬在漏着雨,湿淋淋的昏暗楼道里追上了祝贺,用尽全力大声喊出他的名字,这次他终于止住步子,回了头。
祝贺的神情麻木,思索了很久,才叫出她的名字,以确认自己是在活着还是死了。
“是我,”她走上前,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吴忧呢?”
他的嘴唇微张,开合却发不出声音,眼向下垂着,良久。
“她啊,”祝贺深吸一口气,好像用尽全部力气,“她……死了。”
“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她瞪大双眼,狠狠地看着他。
“不……这不是,”他立在原地,“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认识我,她也不会。”
祝贺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办法入睡,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花费了很长时间,她终于在狼藉一般的他的屋子里,弄清了半年来翻天覆地的剧变。
在他们离开深城之后,挂科延毕的挂号信寄到了吴忧家中。
她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从小对她的教育极其严厉,却没有太多时间关心和管教她,更不知道她早就搬出学校,在校外和男友同居,日以继夜地以游戏为生。
他们找到了这里,趁祝贺外出升级硬件的时候,强行将她带走,把她带去了戒网中心。
听说那里的管教很残酷,极端时会采用电击和棍棒。
“我先是去她家附近等,想碰到她爸妈,跟他们说清楚我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可是怎么也碰不上,终于有一天碰到她表姐,她说他们把她送去了戒网中心。”
“于是我每天都去戒网中心门口等,等她什么时候能出来,白天去,等到晚上回来赚钱,直到,直到有一天,我太累了,白天昏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边却映得通红一片,全城所有电视台的新闻里循环滚动播放,路上的每个人都在讨论,说那个戒网中心失了火,火势滔天。
报纸上,白纸黑字,油墨印刷——封闭环境,夜间走水,无人生还。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
“不是因为你,不是……”
他的眼泪将她淹没,像海水一般,让她无法呼吸,险些溺亡。
即便是为了别人而流。
她伸出手,轻轻地环抱住他,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很难想象他们的第一个拥抱,不带任何男女之情,只有纯粹的怜惜,湿漉漉宛如浸在水里。
“祝贺,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她努力让不住踌躇呜咽的他舒缓下来,“你先去洗个澡,我会留下来陪你,好吗?”
哗哗水声从浴室里传来,她望向窗外,方才回过神来,雨早停息,天已破晓。
他们都已筋疲力尽。
她连忙摸摸口袋,想要掏出手机给金臻奇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急匆匆跑回去,发现大排档已收摊,卷闸门紧闭。
杜宁扬倚在杂货铺的玻璃柜台上,用座机给金臻奇打电话。手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敲着台面,心里莫名慌张,她想他一定很生她的气,好好地一顿饭吃着吃着,撂了挑子,放他鸽子。
不知道他等到了几点?
或许他没走远?
金臻奇总会等她的,金臻奇总会原谅她,包容她的,如若她向他解释前因后果,他一定会支持她的。
她骤然发现自己也能背下来金臻奇的手机号,可惜为时已晚。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来自深城的电话,坚决地如同和她割席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