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见面,带个妹子过来给哥见见啊。”
“不感兴趣。”
“是妹子对你不感兴趣吧?”
“滚蛋!拜拜!”
“恼羞成怒了吧?”
少晖冲祝贺比了个中指,倒着快步走,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在瞬息万变的虚拟世界,很多告别和最后一次都悄无声息,正如他们在路灯下的最后一次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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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到人生中第一份转正全额的工资,已经是新一年的一月初。
油画这专业就业面挺窄,除了当老师和搞教培,几乎找不到对口专业。杜宁扬起初还有点纠结,后来干脆放飞自我,撒网似地乱投简历,哪家工资开得高就去哪家。
于是被一家会展公司录用,负责各种各样的会务接待工作。
挺忙,但好在工资看得过去,加班还有加班费。
留出最低限度额度的伙食费,杜宁扬奔去公司附近的商场,买了个最新款的苹果5C。
玫红色的外壳,比当下最流行的5和5S机身轻不少,多了一层塑料感,但她不管,和其他同事不一样她就高兴。
新手机拿到手里,心神荡漾,她踩着磨脚的小单鞋蹦蹦跳跳地挤进地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转了一道二道三道地铁;
走出地铁口在卤味店里买了些凉菜,又去隔壁打包了两碗猪脚饭,开开心心地走进一座靠路边的大厦;
穿过两道铁门,和几十个人一同等着一台电梯,摩肩接踵地走进去,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得没有一丝空隙,看电梯停到几乎所有能按到的楼层;
在二十一楼的按钮即将熄灭时,说句“唔该”,扒拉过挡在前面的人,挤出电梯,拐弯走到一间小小的公寓前。
先摸出钥匙打开铁门,再转动圆圆的门把手,推开木门。
“我回来啦。”
发薪日的喜悦冲散平日里的怨气,杜宁扬摁开客厅的灯,小灯泡立马亮起昏暗虚弱的冷白光芒。
“祝贺?你不在么?”
房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电脑屏幕散出的荧光,她往里走,胳膊肘里还挂着苹果专卖店的白色小纸袋。
他坐在电脑前,半个身子倚在椅背上,手垂在腿边,有些沮丧和颓唐。
“怎么了?”
杜宁扬走近,把祝贺往身前揽,他的脸贴在她的西装裙上,磨蹭着布料,叹了口气。
“我提了辞职了……”祝贺的声音很虚弱,“本来是想忍忍算了,但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后来想干脆不忍了,忍不了了,哎,回来以后又后悔,感觉忍忍也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对不起啊老婆,也没跟你商量。”
近来他总被刁难,没有缘由地,她了解他的,是顶随和好说话的人,一定是被欺负惨了。
“这有什么?”杜宁扬用指腹蹭蹭他的脸颊,“正好休息一段时间,等过完年之后再找工作,金三银四,不愁找不着更好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今天发工资了,奖励了自己一个新手机,要不先给你用?”
祝贺抱紧了杜宁扬的腰,像只长手长脚的猫一般亲昵地蹭她。
“不用,我不喜欢智能手机,老婆你用吧。”
他是第一批接受互联网和新鲜事物的人,他已来到全国科技最发达的城市三年,却好像变得更加怀旧,不肯触碰新鲜事物,死死守着心里的一块田地。
“那洗洗手吃饭去,”杜宁扬俯下身亲了亲祝贺的额头,“买了你喜欢吃的卤菜和猪脚饭。”
“是说怎么闻到香味了,”他冲她笑笑,起身去浴室洗手。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梦游宇宙的界面,一块山谷前的青青草地,他在这里给吴忧立了一块小墓碑。
上面写着:加贝挚爱,长眠于此。
杜宁扬愣怔地看着这副画面,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他常常对着这里发呆,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但她又能和已经不在的人置什么气?
“老婆,我洗好了,”祝贺走到客厅里,开始拆塑料打包盒的盖子,“好香啊,还热乎。快来!”
“就来了。”
她摁熄屏幕,转身离开卧室。
反正吴忧也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