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夫子的授课声回荡在整个学舍,沈将行撑着脑袋,歪头数着窗外那棵梧桐树落到第几片叶。
燥热的盛夏一不留神便溜走了,恍然过后,秋风早已吹过。
“将行…将行…”
似乎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沈将行迷迷糊糊回头,对上谢玉安疯狂对自己使着眼色的脸。
他顺着谢玉安眼神的方向,便看到了愠怒的夫子。
“沈将行,我方才讲的,你复述一遍。”
被点了名,沈将行慢腾腾起身,方才夫子讲的,他根本就没认真听。
沈将淮进京这件事,如鬼魅般缠了他好几日,让他寝食难安,更是无心学习。
“抱歉,老师…我没听…”
他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了,周围几个公子哥纷纷回头瞧他。
“功底本身就没其他同窗好,你近几日又频频走神,不更加专心怎么追得上别人?”
“老师教导的是。”
沈将行只能乖乖应着,好在夫子也没再为难,只叫他多抄几遍课文来。
等屁股刚坐回位置上,谢玉安便立马凑了过去。
“你最近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
沈将行满腔忧愁无处说,只能一味摇头。
恰逢散学时间到了,夫子离开后,满屋的学生纷纷躁动,收拾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
“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谢玉安好心想安慰安慰他,却被沈将行无情拒绝。
“不去了,我要帮妹妹去西市买点东西。”
“又买?沈听荷就没丫鬟可以使唤吗?”
沈将行被他的语气逗笑,理好东西便往外走,边走边说。
“她不放心别人。”
“那我也要去!”
谢玉安连忙追上去,又当起沈将行的小尾巴。
二人走后,坐在不远处的齐少玄收拾书本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慢起来,他身旁的小厮看到,连忙跪下替世子收拾。
他干脆起身移到窗边,沈谢二人还没走远,还能看到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
方才他们的对话悉数传入齐少玄耳中,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两道身影转过回廊,又跨出院门,神情有些莫测。
沈听荷早早便到来鹤馆等着了,院里的下人也见怪不怪,给四姑娘上了茶便各自忙自己的。
国公府各院虽都有自己的风格偏好,但大体都是走的一个路子——浮夸风。
或许是为了装点自己的面子,吃穿用度能用最好的就不会退而求其次。
府中上上下下最不缺的就是名贵花草,一年四季院里都得有花开。
是以对着来鹤馆空空荡荡的院子,沈听荷还有些不适应。
夏天乔木草地绿意盎然时还未发觉,等秋天一来,就显得有些荒凉了。
沈将行回来时,便见妹妹蹙着好看的眉毛,不知在想什么,对着院子发呆,他以为是自己让她等久了,立马一路小跑到檐下。
“等很久了吧?”
他放下手中食盒,有些喘息,语气中也满是讨好。
沈听荷转头看他,不免有些疑惑。
“今日回的好早,我还以为你会同玉安哥哥多逛会儿呢。”
这下沈将行才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想让你等太久。”
他很小声地说,但沈听荷还是听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底的猜疑让自己生出了些顾虑,从前听到这种话,沈听荷本不会多想的。
“快打开看看吧,是不是你要的。”
沈将行也看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便岔开了话题。
食盒一打开,食物的香甜扑面而来,沈听荷凑过去一看,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白白嫩嫩躺在里面。
她伸手取了一碗出来。
“看起来好香啊……小妹吃了一定会开心的。”
她边拿嘴上边念叨着。
沈将行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怕伤着碗中的食物似的,他含笑看得入迷,不料沈听荷这时却把碗推到了自己面前。
沈将行抬眸看她,沈听荷扬扬下巴。
“…?”沈将行目露疑惑。
“我要的两碗,自然有一碗是给堂兄的呀。”
“不然,堂兄又要说我,用完人立马甩一边。”
沈听荷嘟囔着嘴,学起那日他的语气,看起来小姑娘很是记仇了。
见她如此,沈将行哑然失笑,倒也没推辞,接过碗尝了起来。
“好吃吗?”沈听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吃。”
听他这么说,她立马笑了起来,似想到什么,沈听荷又说道:“玉安哥哥可有陪你一起?”
沈将行嘴里都是甜滋滋的酥酪,回不上话,只点了点头。
“那他应是也买了吧?”
他又摇摇头,谢玉安说这东西闻着太甜了。
见堂兄摇头,沈听荷思索片刻,仍是说道:“明日,也给谢老太师带一份吧?”
听她提起旁人,沈将行从碗中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
“我听大伯说,老太师年轻时就好口甜的,他老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又常去谢家做客,给他带一份,肯定会高兴。”
沈听荷看着沈将行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很是认真,听她这么一说,沈将行一时没有接话,神色似在仔细思考。
见兄长越想越入神,沈听荷笑了笑,话锋一转,拿上食盒便打算走了。
“我趁热先给小妹送过去,堂兄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