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鹰眼盯着沈听荷,冷然开口。
"去不去,由你。"
"但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妹妹,也由你。"
沈听荷没想到,祖母会拿沈送雪威胁她。
一手养大的孙女们,似乎只是她追名逐利的筹码。
从前住在万寿堂时,祖母甚至会亲手为自己和妹妹缝制里衣,后来年纪大了,有了各自的院子,自己也是得空便来陪祖母。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万寿堂像座黑压压的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来一次,便像被热油烹一遍。
次日,沈听荷在田嬷嬷的监督下,换了身粉嫩的衣裙,整个人便如同她名字一般,出水芙蓉。
但脸色很臭就是了。
她沿着游廊慢腾腾往外走,半路遇到了沈见星和齐少玄。
沈见星眸中惊讶一闪而过。
"真难得见你穿这般颜色。"
她围着沈听荷转了圈,又真心夸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揶揄起来。
"相亲宴就是不同啊,人都打扮得如此娇艳。"
被三姐这么一说,沈听荷心中更是烦闷了。
"相亲?"
一旁的齐少玄突然开口,他也觉得今日沈听荷这身很是衬她,却不想是要去相亲。
姐妹俩听他出声,皆朝他看来。
"是啊,前日孙家来下的帖子,邀四妹妹出城赏树..."
沈见星为他解释。
也不想再同他俩纠缠,等她说完,沈听荷没说什么,福了福身便告辞走了。
沈见星今日约了齐少玄去春晖池泛舟,等她回房换好衣衫,却发现原本等在前院的齐少玄不见了踪影。
她府中上上下下找了遍,最后在偏门处找到了正与小厮说话的他。
"你在干什么呢?我找了你好久。"
沈见星直接走了过去。
齐少玄闻声回头,露出那副标志的狐狸笑。
"没什么,吩咐小厮替我办些事,我们走吧。"
说完,齐少玄给那小厮递了个花色独特的令牌,小厮立马恭敬退下,迅速消失在拐角。
沈见星没有多想,开开心心便和齐少玄一道往春晖池去。
城外的庄子中,一颗参天银杏长得有房屋两层高,远远的,便能看到一树金黄。
沈听荷坐在孙夫人旁边,时不时赔几声笑,只能用美景疗愈糟糕的心情。
孙夫人真如祖母说那般,对沈听荷喜欢得不得了,对她的夸奖一刻都不曾停过。
这庄子开阔,银杏长在东南角,席位都设在北边,坐北朝南正好能将院子尽收眼底。
孙圣图和几个公子哥在下方蹴鞠,也算给宴席增些乐趣。
他时不时往主位看去,听说母亲身边坐着的少女,可能会是他未来娘子。
纱帐随风飘摇,挡住了沈听荷大半个身形,他还没来得及看真切,就被好友拉着再次在场上奔跑起来。
秋风时不时送来阵阵凉爽,将午后的日光都吹散了许多。
桌上各式糕点散发着香气,场上时不时传来少年郎的欢呼,沈听荷根本不在意那里面到底谁是孙氏郎。
她将桌上能够到的都品尝了一遍,只觉心中烦闷被美食美景纾解大半。
贵妇人们觥筹交错,少年们挥汗如雨,华贵与青涩交织,虽近深秋,却是一副生机向上。
众人都沉浸在闲适时光中,等那群手持兵刃的黑衣人闯入院子时,竟没人能及时反应过来。
不知是谁的一声惨叫,只见原本还在蹴鞠场上奔跑的公子哥便躺在地上,死死抱住流血的手臂。
局势翻天覆地,又是接连几声惨叫,利刃划过衣物的刺啦声不断传来。
低矮处的银杏叶上都沾染上鲜血。
孙圣图没见过这种场面。
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倒下,他看着逐渐逼近的黑衣人,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清晰地看到杀手紧盯着自己,眸中凶光尽显,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孙圣图脑中划过。
直到孙夫人的尖叫声传来,孙圣图回望母亲,她表情惨痛,口中似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等到下半身的痛感席卷而来时,孙圣图才回头看向自己的腿。
衣服被划破,赤红的血如泉水般涌出,他试图用双手止住,却只摸到自己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之后,是森森白骨。
"啊!!!"
他后知后觉痛苦出声,凄厉悲惨。
沈听荷亲眼看着那刀是如何举起,又如何手起刀落,砍在孙圣图的腿上。
侍卫这时才匆匆赶到,又是一片混乱。
沈听荷动了动,双腿发软,孙夫人早已哭倒在她脚边。
"姑娘!快跑啊!"
荔月逆着慌乱的人流赶到沈听荷身边,大声说着。
见来人是她,沈听荷紧紧握住她的手。
"快扶我一把,我腿软。"
沈听荷艰难开口。
荔月连忙给她借力,将自家姑娘扶起,沈听荷又伸手去捞孙夫人,想一同将她带走。
谁料孙夫人一把甩开沈听荷,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地起身,边哭边往孙圣图那边跑。
沈听荷想拦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姑娘别管了!保命要紧!"
荔月拉着沈听荷就离开,沈听荷回头了几次,只见沈夫人摔了一跤又一跤,连滚带爬,目的只有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