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觅挑起眉梢,看她一眼,脑海中却闪过今日她一错不错盯着袁峥看的画面。她不是眼里只有别人吗,又来搭理他做什么,还是只有袁峥不在的时候,她才注意得到他?
宋觅眸光一暗,沉声道:“李大人的职责这么宽吗?”
他语气冷淡无常,居尘怔了下,凝着宋觅面上微微的凉意,蓦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管这么宽,竟还管到了他头上。
她忍不住想关心他。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关心,会在他这儿变成了一种僭越……
居尘垂眸看了会裙角,轻轻攥住拳,“微臣只是担心王爷操劳。毕竟,太后娘娘也肯定希望您好好歇一会。”
饶是她克制得极好,可心尖一阵发酸,语气难免泄露出了一丝委屈。
落进宋觅耳中,令他不由捂了捂心口,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心生无奈。这么多日不见,他怎么可能不想她,不想听她说话,可越想见她,越难不去在意,她心里放着的是其他人。
宋觅怆然笑了一声,败下阵来,缓缓起身,“行,我回去就是。”
他转身准备回屋,她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明晚,你有时间吗?”
宋觅顿了顿,道:“不是叫我好好休息吗?”
居尘呆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不由羞红了脸,“没说要做那事……”
“不做那事,你找我做什么?”
宋觅唇角凝起三分戏谑的笑意,视线直勾勾朝她脸上扫了过来。居尘攥紧手,被他盯得面色窘迫,咬了咬下唇,将脸一转,反讥道:“你体力也没这么差吧。”
宋觅唇角的笑容凝滞,短促的沉默,冷笑一声。
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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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鸡鸣声起。
旭阳迷迷瞪瞪睁开眼,掀开床帘幔帐,发现居尘一早就起了来,端坐在镜前梳妆,心情格外的好。
“你今天不是要上值吗?”旭阳忍不住问道。
居尘回过眸,巧笑盼兮,“是啊。”
耗过上午在凤阁的时间,下午一上值,太后娘娘临时召居尘过去誊录一些书籍,发现她今日尤其喜爱往窗外的那轮红日看。
太后问她在看什么这么好看。
居尘下意识道:“感觉今天的日头落得格外慢。”
话音甫落,她马上意识到不对,连忙同太后道:“臣的意思是……”
太后直接笑着打断道:“意思是想下值了。”
居尘脸色一时犹如胭脂扫过。太后笑意更甚,和颜道:“你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先让你回去。”
居尘连忙摇头,红着小脸,“没有,没有的,也没有那么急。”
太后笑了笑,纤手指向了侧殿,“那你去书房把我那副百鸟朝凤图拿过来,陪我赏会画,我就放你走。”
居尘俯首称是,退身走向侧殿,进入书房,捧着画轴回来,刚转至幔帐后,裴都知站在幔帘前,忽然伸手,冲她比了个止步的姿势。
居尘脚步一滞,不由好奇地朝前殿看去,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坠入了她的视线。
太后同宋觅说话一般不喜被人打扰,居尘乖乖跟着裴都知,站在了帘后等待。只听见那厢,隐隐又似吵了起来。
宋觅原本昨日答应了太后这几天住在皇宫陪她,但他现在来同她说,他要出宫。
太后没好气地问:“不好好歇会,出宫做什么?”
宋觅负手而立:“出宫也能歇着。”
太后抽了抽唇角,清楚他同人斡旋的本事,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
诚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宋觅答应她的事甚少反悔,就是他这样的脾性,令她莫名生出了一种作为母亲的直觉。
宋觅面不改色问道:“娘娘要查我?”
“我没这个空!”太后啐了一声,隐着心中腾腾而起的惊诧与怒火,“你这是承认了?”
宋觅摸了摸鼻尖,眉头一挑,竟在眉眼间,扬起一些她从未见过的风流之色。太后连送了他好几道眼刀子,也没能将他脸上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给剜下去。
她冷笑一声,忍不住斥道:“这么多年,你眼高于顶,上回说出那句‘落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竟信了你的鬼话!一直以为,你是想找个天仙回来。外面那些主动送上门的到底有什么好,你拎得清她们对你有什么图谋吗?”
宋觅诚恳道:“还能有什么图谋,不就是图我的身子。”
太后美眸圆瞪,抽着唇角,哑口无言,指尖紧紧捏住了杯盏的边缘,长吸一口气,甚至没敢问到底是男是女,生怕他接下来再爆一句,直接把她气昏了过去。
她竭力宽慰自己,诚然,这孩子已过弱冠之年,血气方刚,沾染一些风月,委实正常。
太后拿起团扇摇了摇,冷静了会,心中不由揣测,他这个德性,龙阳之好,绝对不可能。而她对着他这张俊脸,实在也想不到任何对方不乐意的可能性,只能猜想,但若对方是个门当户对的,他大可以直接同她说,正儿八经去提亲,万不会养在外头。
太后想了想,妥协道:“其实,你若还不想成婚,也可以先纳妾室。但需身家清白的那种,我也可以帮你多挑几个。”
宋觅想也没想,“我不纳妾。”
他怎么可能让她委屈做他的妾,他都碰过她了,更不可能再娶别人进门。可他再怎么一厢情愿,一想到她心里装的是别人,同他的种种,不过是她人生遗憾中的一抹消遣,宋觅的整颗心,不由结上了一层冰。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只要她不肯,哪怕再重来十辈子,也都是他的妄想。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横起团扇,刚想质问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怎么样。
就听宋觅略有不耐道:“您也不必过度担心,我自有分寸,等时机到了,自会断干净。”
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也不想同太后过多周旋,省得她知道了,更是麻烦。他也不想过多的同她说谎,只是冷冰冰这么一句话,搭着他眉角扬起的一股风流,哪有一丝正经呢。
太后非但没有松下一口气,简直要被他这一副混蛋的模样气死了。
手握团扇对着他抖了好几下,心知多说无益,更是懒得再同他讲一句话,半晌过后,将团扇朝桌上一丢,冲他摆手,“你出去,出去!”
男子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前殿,徒留居尘呆呆站在帘后,静默良久,眸眼微垂,彻底失去了光彩。
也对,谁会喜欢一个爬床的女人?
这一世他们的轨迹本来就发生了变化,她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就已经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更谈不上要不要负责了。
她本来也不明白上辈子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估计是一时眼瞎。这辈子亲密接触了,发现也就那样。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是个值得他拿命喜欢的人。
虽然这么想,居尘下值回到家,独自卧在了榻上,心还是犹如石子抛入大海,不断不断下沉。
这一晚,宋觅提早到了辞忧别院。
坐在屋中等了良久,没有等到那个约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