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絮是带余温去吃饭的。
她带着余温来到了一栋四合院。
余温抬头，看到了中式建筑的门牌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邀月楼。
服务员早早地等在了门口，见到她们后喊了声程总，余小姐，便带着她们往包间去了。
到包间后，程絮熟练地将菜点了，全是余温爱吃的，又加了两道邀月楼的新品，也合乎余温惯常的口味。
整个邀月楼都像是为了余温而存在的。
就像不染娱乐一样。
程絮是真的对她好，也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所以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整整一年不给程絮发消息？
程絮依然回避了这个问题：“等你恢复了记忆，你会知道的。”
菜品上来时，程絮正在外面和许栩通话，等她回到房间内，却发现原本等在房间里的人已经变了。
余安坐在窗前的那把座椅上，一手托腮，神情冷漠地拎着筷子，对桌子上的菜品挑挑拣拣。
程絮停住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在邀月楼吃饭。”
余安：“所以呢？”
程絮：“你不该出来。”
余安道：“你也不该在她面前出现。”
程絮看了她一会：“你想要什么？”
“我的车，还回来。”
程絮：“暂时不行。”
“我想出来就能出来，”余安举起一只叉子，看着铝面上倒映出的样子：“这是她给我的权利。”
余安说着，缓缓移眸，看向程絮：“你觉得，我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出来？”
程絮直视着她，目光尽是上位者的威压，余安却丝毫不落下风。
半晌，程絮松口：“约法三章。”
“不要做危险的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不要给她惹麻烦。”
余安直接伸出手：“钥匙，车。”
“在许栩那里，我会让她一并送过去。”
程絮说罢，静静地等着余安离开，但余安没有，不但没有，还拾起了筷子，吃起了余温的庆功宴。
“她会发现。”程絮说罢，端详着余安的神情，肯定道：“你要的就是她发现。”
余安挑了下唇。
“那些记忆是我和她共同经历的，”余安一字一顿：“说忘就忘，怎么行？”
……
余温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已经和车窗有了相同的温度。
一旁的程絮扶着方向盘，神情不明。
“我又睡着了？”
程絮嗯了一声。
余温看着窗外的夜景：“现在几点？”
“六点。”
“我睡了六个小时？”
程絮没说话。
余温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程絮听到一道深沉如幽魂的声音：“那饭呢？我吃了么？”
“……吃了。”
“梦游吃的？”
程絮没法回答。
余温摸了摸被自己暖热后又重新开始变凉的车窗，也没有再说些别的话。
直到快进小区，余温才开口，问了程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捡到我的？”
程絮对余温有问必答：“因为一些原因，我去到江州，一开始觉得你有些可怜，想帮帮你，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你答应了。”
余温听着那句可怜，想起了身上的那些疤痕。
她开始想象十六岁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小可怜。
遭受着诸多的折磨，狼狈地苟活于世，却仍然有着趋光性，一次又一次地救自己于世间水火。
想着想着，余温就在心里为十六岁的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程絮见她神情略显悲痛，甚至有着莫名其妙的献祭感，好奇地问她在想什么。
余温便和她说了自己在想什么。
她本以为说出来之后，程絮会和她一起感慨，回忆往昔，不料程絮听完后瞬间笑了出来，且笑容越扩越大，简直算是她清冷霸总人设的崩塌。
余温眼中的悲痛还未曾散去，就又添上了几分难以理解的震惊。
只见程絮笑完，按着额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个小可怜，”她说：“但不是你想象的这种。”
而是像头因为早早就要面临生存的残酷，所以已经完全具备了狩猎能力的幼兽，乍一看可可爱爱，没有什么威胁性，实则即便遇到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天敌，也能凭着机敏与诡计，从对方身上狠狠撕咬下半身的血肉。
程絮心道，一片空白的余温，原来是这样的性格。
如果是这样的话。
程絮道：“你还是不要恢复记忆了。”
凯迪拉克在小别墅前缓缓驶停，余温下车，扶着车门，弯腰对车内的程絮申请：“把我的车还给我呗，过几天就要去医院复查了。”
余温能感觉到，不管是程絮许栩，还是陆行止，都不太想让她开车，她能理解是因为她出了事故，且目前身体状况也不太稳定，但没车确实不方便，她怕程絮拒绝，又加了一句：“我感觉我没什么问题了。”
她不知道余安早就和程絮达成了一致。
程絮颔首：“明天就让许栩给你送来。”
……
又经过一次试镜之后，张苗苗这个角色不出意外到余温手里了。
其他角色也都相继确定下来，开机时间便暂定为一周后。
拍摄地点在邻省，走高速要四个小时，飞机只用一个小时。
陆行止给余温和朱颜订了提前三天的机票，自己则打算另开一辆商务车去。
他不能一直陪在剧组，是离不了车的。
朱颜在出发前一天晚上住到了余温家里，查拍摄地的天气，帮余温收拾行李。
助理箱里也有不少东西需要添置，怎么都要去趟超市。
余温翻出车钥匙：“走啊。”
到超市后，朱颜拉了辆购物车，带着余温迅速而有效地在各个货柜间游走。
来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摸清了附近所有超市商城的货品类型和位置，在来的路上，又提前在脑子里构思好了最短的路线，专业的程度，让余温忍不住开口询问她的工资。
“余老师，不礼貌了哦。”
余老师：“好的，对不起。”
余温本打算负责推车，却全程没找到下手接车的时机，只能掏出手机，等着最后付个帐，也算没白来。
朱颜站在收银台外面，拿着手机，将备忘录上已经买到的东西一样样划去，最后只剩一些常备药：“余老师，你到新环境的话容易过敏吗？”
余温说她不记得了。
朱颜便打算买一些备着。
回到停车场的时候，余温看到她的车前面站了一对疑似在吵架的情侣。
女：“都怪你！”
男：“大姐，你开的车啊！”
女：“那也是因为你一直在我旁边啰嗦，要这么开要那么开，把我都说乱了，我有自己的分寸！那么不放心，你干脆自己开啊。”
男：“是你非要开啊！”
女：“你既然答应让我开了，你就不要说那么多，那么不放心，你答应我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你装什么装！”
男：“行行行，我装，祖宗，蹭的是我的车，你别气了行不行？”
女：“老娘赔给你！给老娘道歉！”
男：“对不起，都是我太啰嗦了。”
女：“把车开走，给人留老娘的联系方式！”
男：“他这车一点事都没有啊，留什么留？”
女：“老娘是要骂他！没事开这么大的车出来干什么！”
余温：“……”
余温看了看朱颜手里的车钥匙，默默退后了两步。
朱颜：“……”
这时，那一男一女也看见了她们两个。
女：“你们的车？”
男：“你们的车！？”
同样的一句话，两种完全不同的语气，表达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
男人看了看身后黑色的庞然大物，又看了看朱颜和余温一个比一个瘦弱的小身板，挑了挑眉：“品味不错啊，姐妹。”
女人则道：“女的就算了，我不骂了，加个联系方式吧，要是发现车有哪里坏了，找我赔。”
余温摆了摆手：“不用，坏不了。”
一开始她对自己的追尾事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直到她看到自己补好漆的悍马H2被许栩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