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发暗,琴声清幽绵长地回荡在院子里,一群猫咪在天黑之前跳上墙头,静静看着他们掌管吃食的神。
陈唐九没点灯,窗户掀开一条缝,偷偷趴在窗台上看垂头抚琴的三火。
眼前画一样的美景,他却无心欣赏。
这样的三火,简直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呢?自己原先根本不知道他会弹琴,就算梦也不可能梦的那么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阳沉下,三火回房了,陈唐九静静盯着反射着月光的琴弦发呆。
算日子今天有鬼市,他决定去一趟。
他趁夜跑去屋后荒废的小院,在破破烂烂的凉亭台阶底下挖出个罐子,从里面拿出三根金条,想了想,又放回去一根,小心翼翼把罐子埋了回去,还在上面跺了几脚。
他豁出去了,一根金条就一根金条,今天非要找神仙问明白,梦里的到底是三火还是钟燊,不然他离魔怔不远了。
这次他一个人去的,往常人多不觉得,今天总感觉鬼市窄窄的街道上有许多双心怀不轨的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反而挺直了腰杆,扶正脸上的狐狸面具,大摇大摆往昱玄客栈去。
三盏风灯依旧亮着,他推门就进,寒星鸠没在大堂,于是他就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二楼一扇门开了,出来的却是个瘦小的男人,从栏杆探头看了他一眼,说:“有人。”
陈唐九不认得这个人,其实,他每次来昱玄客栈都只有寒星鸠在。
“请问,你是哪位?”
“叶昱玄,你有什么事?”
叶昱玄?昱玄客栈?原来这位才是正主?
“我……”陈唐九捏着口袋里的金条,“寒……先生在吗?”
本来想直呼大名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跟闵瑾砚一起叫先生比较好。
没想到却把叶昱玄逗笑了:“寒先生?你是说寒星鸠吗?”
陈唐九点点头:“他在吗?”
“不在,他回家了。”
“回家?”陈唐九心想这可麻烦了,问,“请问他家在哪条街?我有点事找他。”
“那可远了。”叶昱玄打量着他,“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陈唐九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寒星鸠起码认识三火,有什么问题方便直接问,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昱玄客栈真正主人不知跟寒星鸠是什么关系,他不愿意把傀门的事透露给他。
主意一定,他决定撤退:“一点私事,既然他不在,那就不打扰了。”
叶昱玄也没挽留,眼看着他离开客栈,又钻回之前的房间里。
陈唐九耷拉着脑袋走在灰蒙蒙的街道上,来时候的忐忑心情变成了失望,没急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鬼市里逛,满脑子都是三火傍晚弹琴时候的样子。
那分明就是幻境里的钟燊啊!
只不过,他没看到幻境里钟燊弹琴的样子,但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感觉就是同一个人。
但除了出尘脱俗,三火还多了三分冷,那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对整个世界的冷漠疏离。
经过一个出货人的身边时,不小心听到他跟看货的低声交涉。
“……能照见,要就拿去。”说完,摊主伸出两根手指。
“太贵了,要不起。”看货的伸出食指比了个“一”。
卖家挥挥手,看货的起身,买卖谈黄了。
陈唐九顺势蹲下了。
那人面前就摆着一个蒙着块布的铜镜,说的肯定是这个。
他问:“能照见什么?”
卖货的打量他,说:“能照出前一世。”
陈唐九说:“那你借我照一下得了,给你十个银元!”
卖货的一愣,这样也行?
陈唐九乐了:“你瞧,你这人就不会做生意,你拿去外头集市摆个摊子,照一次一银元,那全保定城的人都是你的主顾啊!等赚够了你再换个地方,这镜子就是座金山!”
卖货的稍稍一琢磨,立马收摊:“不卖了不卖了!”
陈唐九拦住他:“哎?不是,你借我照一下啊!好歹是我替你出的主意!”
卖货的同意了,但没交到他手里,而是举着对准他:“成,就给你照一下,我这人仗义,不收你钱!”
借着朦胧月光,陈唐九怀着一腔激动,结果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